回家过年-散文

  回到故乡的村庄,天色已经很黑了,虽然一再叮嘱父亲不用来接,但夜幕里汽车远光灯照射下,一个精瘦的身影伫立在村口的路边,我便确定是他。车停好,父亲咳嗽了一声迎上来,我和谷董,孩子叫了他,他应了声就急急地接住我从车上取下的行李,招呼谷董带着孩子快回家,外边太冷容易着凉。谷董一边抢过父亲手中的一些行李,一边嗔怪他:爸,说好让你不要来接,这风口上站久了,可怎么受得了。我催促着快走,不知道父亲在这等了多久,生怕这夜的寒气,侵蚀了父亲的身体。

回家过年-散文

  年终,携妻带儿,辗转一路,只为一家团聚。此刻,所有在外的游子几乎心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那就是回家的路。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每至年末返乡,除了去岳父母家过年外,父亲这样在村口等候我的场景,年年如一,雷同得让我几乎分不清某年和某年的区别。唯一改变的也仅仅是我回来时的状况,从最初的形单影只,到后来我携谷董一起,然后是现在我和谷董领着我们的孩子。而父亲依然倔犟地对我们的叮嘱充耳不闻,一再任性地将消瘦的'身躯放在夜幕里,任寒风割面刺骨,只为目睹那辆载我们的汽车由远及近,然后缓缓停在他的面前。

  清晨天微亮,母亲就开始准备早餐,显然知道我们醒的不会太早,却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煨热。谷董愧疚地赶紧起床,敦促我起床去菜市,中午做一份母亲爱吃的酸菜鱼。父亲听说后,执意要带我去,说我面孔生,菜贩会给我缺斤少两。 随父亲去菜市,一路上父亲问东问西,工作的业绩,老总对我的评价,某个我和他提过的同事的近况等等。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有些许发现他不再利落和敏锐,于是,我像二十多年前的少年时候一样,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随时应答,听他讨价,与熟人寒暄,偶尔侧过身,向卖菜的老头老太确认他们的猜测:“是的啊,这是我儿子”。我只能对着这些热情却在我脑海里没有记忆的长辈,点头示笑。多年在外的经历,加之我内拙的性格,促使我对故乡的诸多人与事物,逐渐模糊淡忘,偶尔甚至包括父母年轻时候的模样,我都很难在脑海里勾勒出来。而对于故乡里包含的温情与年少的记忆,却是在异乡的沉梦里,很多次猝不及防的,就那么突然地来到我面前,可远观,却容不得我走近它仔细地端详。

  从菜市回来,母亲已经在灶膛边生好火烧开水了,准备杀鸡。不知什么时候,姐夫送来一只“非洲鸡”,说是昨天听说我们回家一早特意托人买来的。儿子绕着那只鸡好奇地观望,见到父亲和我回来,屁颠屁颠地拽着爷爷,要爷爷带他出去玩。父亲笑嘻嘻的连连说好,转身从厨房里提了个竹篮,搀起儿子的手说:爷爷带你去菜园里挖葱去。厨房里母亲和谷董正在嘀嘀咕咕的,我假意在水池边清洗买来的鱼,侧耳细听,大致听出一些端倪,原来母亲在数落父亲脾气越来越犟,做事没有轻重,很多事情自作主张。比如说关门时总是用很大的力,“嘭'的一声经常把她吓一大跳;比如说外出办事,也不会和她说一声,害她到处寻他;比如说晚上看电视,还没等到电视剧开始就呼呼的睡着了,只剩她一个人没意思地看着。每次说他,他都默默的听着,接下来几天会改变很多,可没过多久又恢复原来的样子。言语间,母亲似乎已经对父亲的行为忍无可忍,可想到一早我和父亲出门前,她追上父亲伸手帮他拍打胳膊上的灰尘的情景,我不禁心里笑起来。

  年末乡村的早晨似乎比其他地方醒的更早一些,阳光懒懒的照在屋顶,院子外传来狗吠以及路人相遇的问候声。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袅袅的飘起了炊烟,随风夹带的年味,一阵阵掠过鼻尖,我闻到了油炸兰花豆的味道,蒸米糕的味道,葵花籽或是花生在锅里翻腾跳跃的味道,以及左邻右舍笑容满面温暖的味道。熟悉的一切,让我回到记忆最开始的地方:父亲牵着我的手,我屁颠屁颠跟着他去菜园挖葱,同时惦记着橱柜里过年要穿的新衣服,母亲在灶膛边生火做饭,烟囱里徐徐升起的炊烟,带着幸福的温度,欢快地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