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香的散文
提起四川的美食,很多人第一印象就是辣。四川人爱吃辣,这没错。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四川的辣与豆花的香是连在一起的。
豆花,主料是黄豆。“炖牛等得,吃豆花等不得。”一句俗语道尽做豆花的艰辛。
在没有电磨的年代,川西坝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副小石磨。
那是用两块大青石打磨成的。上扇磨正面靠左有添加豆类的圆孔。右侧有相同大小的孔,里面插一根钉成直角的木磨把。下扇磨构造简单多了,只是磨中心有轴。刚好和上扇磨中心的圆心处凹槽吻合。上下两扇磨的表面有许多凹凸如浮雕般的花纹,便于搬动时不至于滑落,砸伤腿脚。两磨磨合处,凿工精心打磨凿出凹凸的牙纹。豆类就是被这样的牙“咬”碎的。
在物资匮乏,经济萧条的岁月里,若有贵客临门,招待客人的`佳肴就是豆花。那时候,热情的主人就围着磨台忙开了。先得量出三两斤黄豆,迅速地倒进搪瓷缸钵里洗净,再浸泡上两三个小时,就可以磨豆花了。川西坝子的人不说磨豆花,他们说推豆花。
说起推豆花,镇上伯娘家隔壁的三婶动作又麻利又好看。看她洗豆,搭架搬磨,找麻绳,一阵风似的。有时候,她走过泡豆的缸钵边,便迅速捞起一把豆,一闻一捏一甩,再撩起围腰擦手,一连串动作有条不紊,像经过特别训练一样。
我最喜欢看她右手握磨把,不停地推拉着磨,细长的腰身随磨的旋转时俯时仰,跳舞一般,好看得很。最奇的是,她的右手推磨,同时左手用勺均匀地添加豆子,那动作自然协调得令人惊叹:好干练,好漂亮,好潇洒!
每当三婶家推豆花的时候,我就显得特别老实,常常看得发呆。三婶右手推着磨,左手快速地往锅边一捋,再往锅里一弹,然后翘起好看的手指头一点我的鼻尖:“小呆子!等会儿就可以喝豆浆了哦!”我赶紧用袖子擦去鼻尖上的豆香,摇摇头,抿着小嘴直笑。因为,我不能告诉三婶,我不光是贪吃,还特别喜欢看她推豆花。这可是藏在我心里的秘密哦!
等到三婶磨完了豆子,豆浆都快溢出锅沿了,还得分两次熬豆浆。每当熬开一锅,三婶就把豆浆连渣一起舀进滤豆渣的白纱布袋里。白纱布袋放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下面是装豆浆的大木桶。看三婶一瓢一瓢地舀,听桶里哗哗地流,满屋便飘荡着醉人的豆香味。等三婶舀完,用麻绳扎紧袋口,再用大木瓢来来回回地挤压白布袋。等到木桶里只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了,就可以喝豆浆了。那时候,我双手捧着青花瓷碗,喝着浓香满口的豆浆,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喝过豆浆就吃豆花,好象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竟不知道还有“点”豆花这一环节。
直到有一年放暑假,我陪着三婶泡豆子,磨豆浆,才知道还要点豆花。三婶点豆花不用卤水,用石膏。她说石膏点豆花嫩滑可口,有经丝,好吃。
点豆花,绝对是技术活。熬开的豆花不能再加柴火,就着锅里的热度正好。三婶用小勺子把石膏捣碎,加水澄清,再一勺勺舀进翻腾着白浪的锅里。满锅欢跳的豆浆就逐渐平静了,如我渴盼回乡的心,终于找到了回归的安宁。
三婶一边添加石膏水,一边舀起未成型的豆花来看。神情庄重肃穆,完全不同于推豆子时的轻松了。
豆花不能成型,三婶有的是好办法。她用那把大木瓢左右来回的推着赶着,直到豆花全部乖乖地紧紧靠在一起。笑容便在三婶的脸上绽放了:“今天,老天也知道来稀客啦,开眼喽!”
原来,三婶是迷信的。她说如果心有杂念,不诚心,豆花就会“跑”。意思是豆子花得多,出的豆花少。那是老天对心存杂念之人的惩罚。
哦,我的三婶!吃着你磨的豆花,一种味道直往心里钻。那是人世间至真至善至美的味道。三婶的味道啊!
吃豆花,还离不开蘸蘸。三婶家的豆花蘸蘸是用自己家做的豆瓣辣子,切得碎碎的,加上捣碎的花生米,黑芝麻,用滚烫的熟菜油烫好,冷却后再放花椒,拌上香菜和葱花。夹一块豆花,在蘸蘸里来个“驴打滚”,放进嘴里便满口生香,满心欢喜。此时,如果有人从门外经过,必定会大老远的就扯着嗓子喊:“三婶,今天有客哇!豆花香呢!”
到四川,能吃到正宗的小石磨豆花,算你有口福。那豆花,绵长香辣,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