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培育的鸡蛋春芽散文

  今天是母亲节,可是,我娘已经去世整整二十年了。

母亲培育的鸡蛋春芽散文

  每当看到那些嫩绿的、紫红的和金黄色的春芽时,我便想起了我娘,而且同时想起的,我娘培育“鸡蛋春芽”的情景。

  娘属于那种心灵手巧的勤快女人,她那培育“鸡蛋春芽”的技术,更是当地一绝!

  娘在生前常常跟我们说,她那套培育“鸡蛋春芽”的技术,都是让贫困的日子给逼出来的。

  上个世纪的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0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年份,我们那个地方就饿死了不少人,邻近的兰河还发生了“人吃人”的恶性的事件。娘当时为了确保我们姐弟六人不被饿死,就利用春秋两季早头夜晚的空闲时间,在房前屋后的荒地中,栽植了许多香椿树。

  我们家是个独庄子,与最近的乡邻也相隔着半里路程,房前屋后有着一大片荒地,只要是有一锄子土的地方,全部被母亲栽满了香椿树苗,第二年春天,便是绿油油的一片,那气势很有些壮观!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们家的房前屋后,便有了五千多株人把高的香椿。父亲无比自豪地对我们说:“这可是你娘栽植的‘救命树’啊!你们姐弟六个人没有被饿死,可都是这些香椿的功劳啊!”我当时还不太明白,父亲所说的‘救命树’是个啥意思?直到我娘将第一盆“春鱼”端到桌子上的时候,那香喷喷的滋味,才让我对那些香椿有了些许的认同:原来,那些用面粉糊着树叶,油炸出来的东西,就是香椿树芽啊!

  我娘培育“鸡蛋香椿”的故事,是大饿饭以后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姐弟几人的小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并没有摆脱饿饭的困境。娘为了填饱我们的肚子,就偷偷地养了十几只鸡,还借口积攒农家肥,而喂了一头猪和五、六只山羊。喂猪喂鸡是娘的事情,放羊的任务,就交给了四哥和我。

  头年冬天,娘就将鸡蛋攒起来,只在过大年时吃上几个,平时谁也不准动。等到椿树冒芽时,娘便每天打上几个鸡蛋,兑上一些水,蒸上一大钵子鸡蛋羹。娘将那些鸡蛋壳一分两半儿,分别扣在那些嫩绿的香椿树芽上。等到香椿芽撑破鸡蛋壳时,娘便把那些因扣着蛋壳而拳成一团的春芽采摘回来,放在锅子里蒸熟脱水,然后晒干、贮藏起来。

  过年的时候,母亲将贮藏的“鸡蛋春芽”拿出来,用开水泡涨,屋里便立刻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鸡蛋香味儿!

  此后,娘便会在每年的春季,培育一大片“鸡蛋春芽”。那些“鸡蛋春芽”不仅成了我们家的救命食品,而且发展成了我们家的特色食品和珍贵礼品。我那个哑巴大嫂,就是娘用“鸡蛋春芽”哄到家的.。

  后来,娘因为挂欠在部队服役的四哥和我,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我第一次探家时,到兰滩火车站去接我的父亲告诉我,我娘因为挂欠我们兄弟俩,而得下了精神病。但是,娘每年都要培育一大片“鸡蛋春芽”,已经积攒了五十多斤蒸熟晒干的“鸡蛋春芽”。父亲说,他有一次嘴馋了,想吃一口“鸡蛋春芽”,娘却死死地护着盛装“鸡蛋春芽”的口袋,说啥也不准动:“这是给我四娃和五娃留的。”父亲的一番介绍,让我心酸不已!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娘已经不认识我就是她挂欠了三年的五娃,她侧睡在床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时,父亲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像小时候那样,使劲摇着娘的胳膊大声说:“娘,我想喝黄酒,娘,我想吃‘鸡蛋春芽’!”娘听到这话,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真的是五娃回来了!是五娃要吃‘鸡蛋春芽’吗?好!好!娘这就去给五娃做‘鸡蛋春鱼’吃!”

  娘到灶屋做“鸡蛋春鱼”去了,父亲含泪告诉我,四哥退伍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娘根本不认得他了,直到四哥喊着要吃“鸡蛋春鱼”时,娘才清醒过来。

  那天晚上,娘炸制了两大盆“鸡蛋春鱼”,还用“鸡蛋春芽”炒了一钵子腊肉。当我们父子几人吃着“鸡蛋春鱼”,喝着甘蔗酒时,娘就坐在我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我吃,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五娃长高了,五娃长成大人了!”父亲笑着对我娘说:“五娃都当了三年兵了,你还把他当作小娃子啊!”

  如今,娘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年了。每到春天,我还会想起娘带着我们,培育“鸡蛋春芽”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