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儿女散文

  生活中总是会意外收获到一些让人心动不已的小感动。

大海儿女散文

  这些小感动尽管像昙花一现,但是,在白雪的心里却镂刻成了永恒。

  这些小感动汇集起来,就成了令人回肠荡气的大感动,以至于白雪为此潸然落泪。

  在2017年9月19号的傍晚,白雪的一位袁姓同事做事受了重伤,大家把她送进了市郊区骨科医院。

  手术后的袁同事躺在208重症监护室,白雪在那里临时陪护她。

  房间里有四张病床,和袁同事并排躺着一位老奶奶,另外两张床空闲着。

  老奶奶的情况表面看起来好像不容乐观,她的左边小腿上缠着不少白纱布,电动仪的粗黑管子头装置像一只大虫子垂直“吸附”在她的小腿上,乍看很吓人。而令人深感意外地是,老奶奶的神情似乎并不怎么痛苦;只是她裸露着的地方,肤色十分苍白。轻微震动的仪器一直响着“嗡嗡”的低音,暗红色的血液在胶管中来回动荡着。

  室内有些炎热,老奶奶的病床前摆放着一个小风扇正在旋转着风叶。守护老奶奶的是一位个头不高、年龄较大的瘦汉子钟雨生。他是老奶奶的大儿子。病人床侧都会有一个收集尿液的专用袋。雨生一会儿给老母亲递水,一会儿为老母亲倒小便。

  白雪新来,为了袁同事的吃喝拉撒,她到附近的商店里购买生活必须品,不时在医院里里外外穿梭。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白雪便上前和雨生搭讪。雨生的话不多,不过,很和蔼,有一副热心肠。有时候,白雪要外出,他总是说,没事,你去吧,我给你看着。白雪便很放心地走出医院的玻璃门办事,回来后,总见一切安然无恙。

  当白雪提着水果、洗漱用品再次回到重症室时,老奶奶的身边陆陆续续来了两男两女。

  男的,一长一青;青年叫钟文清,长者叫钟子轩。文清的左手腕戴着黝黑佛珠串,脖子上挂着金项链,寸头,制服笔挺,皮鞋锃亮。他们看过老人后,在走廊里摆了一个小茶几,弄了几个小塑胶凳子,坐在重症室门外喝茶。

  女的,是两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一个叫钟雅丽,另一个叫钟婉婷。雅丽身着吊装鲜紫色长花裙,右肩上斜搭着一个时髦小包包,站在老人脚头床外,眼睛盯着手机正在刷屏。婉婷一头长发,眉清目秀,淡粉红短裙短袖,正在给老奶奶抠背捏肩说俏皮话。白雪看了这副暖人的情形,心里顿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想说的话脱口而出:“你们真孝顺!”婉婷抬起头冲白雪灿烂地笑道:“必须地——”白雪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说:“你们没有像有些人嫌弃老人。”站在白雪身边玩手机的雅丽低声蹦出一句话:“自己的奶奶嘛,有什么好嫌弃的。”白雪莞尔一笑,没有吱声,只是仍然对婉婷望着。婉婷的心里似乎顿时充满了自豪,帮老奶奶弄得更卖力了,巧手不停地在老奶奶的肩上、胳膊上、手上、大腿上拿捏着。她一边给奶奶搓捏一边对白雪说:“我们都进城了,叫她去,她不肯。现在好了,把腿摔断了。”白雪问:“她的腿怎么受的伤?”婉婷说:“我奶奶骑着自行车,被一辆大货车撞了。”白雪诧异地问:“她还能骑自行车?”婉婷笑道:“你别看她年纪大,今年七八十了,她还能带着我逛街呢。”顿了顿,她又说:“我们是汕尾的,住在海边,原来祖祖辈辈都是打鱼的。后来,我们都进了城上班、做生意,就剩下奶奶还守着老宅子。”婉婷见白雪对她的话似乎感兴趣,便兴致勃勃地继续讲述:“我们的老宅子在海边山区,那边车多,我奶奶骑着自行车看到大货车向她冲过来,一下子就摔倒了。当我们赶到,见奶奶摔成了那个样子,心都碎了一地!奶奶自己却不心疼,嘴里只喊‘哎呀,家里的鸡鸭怎么办啊?种的菜怎么办啊?’她还让人回去赶快关一下煤气。真是把我们‘气死’了!”白雪听了婉婷的这些絮叨,忍不住哑然失笑。婉婷似乎余兴未了,又陡然对白雪说:“我奶奶有洁癖!”白雪很愕然,对老人家的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禁十分诧异。只见老奶奶的皮肤鲜有褶皱,白皙光滑。白雪猛然想起了鲁迅笔下的闰土,他年少时固然青春,年长后却是沧桑不堪。而眼前这个老奶奶七八十岁了,她的皮肤竟然保养得这么好,真是奇迹。就在白雪对老人的养生术感叹不已时,婉婷的巧手又搂住了奶奶的脖子,笔挺坐在病床上的老奶奶满脸的慈祥。洁净的白发昭示着老奶奶的年轮,而她如今的道风仙骨则透着当年的勃勃英姿。白雪无法想象老奶奶以前赶海时是怎样的一副情景。但是,白雪的眼前却浮现出了东山岛惠安女讨海的场景。

  就在白雪浮想联翩的时候,又进来一个身材高挑,体态丰腴,戴着眼镜,肩吊小包,腰系钱包的女人,叫钟美莲,是老奶奶的女儿。她一进门就一下子扑进了母亲的怀抱,双手搂住了母亲的脖子,两人的额头互相顶着。多么感人的一幕啊!美莲似乎在向母亲忏悔,妈,都怪女儿没有照顾好您!可是,您又不肯跟我们一起住,老公、孩子,还有您,我的心都撕成了好几块儿,我该怎么办啊?美莲的母亲慈爱地看着眼前孝顺的女儿,那眼神似乎也在说,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离不开老宅子,有感情啊,舍不得老地方,舍不得你爸爸,还有左邻右舍。这场“哑剧”使白雪的眼眶潮红。

  很久,美莲才放开母亲的脖子,转身将金色小包搁在了旁边的空床上,匆匆出了重症室。没有多久,她提着一小桶热水走了进来,将毛巾放进热水里,然后拧干,用热毛巾在母亲的后背上反复轻擦着。美莲做完这件事情后,就提着小桶又匆匆出去了。

  光阴荏苒,夜色渐深。雅丽和婉婷在重症室里待了好一阵子,临别时,婉婷向白雪挥了挥手,很礼貌地告辞了。

  骨科医院高楼下的入口巷塔里,是一个菜市交易小市场。喧闹将尽时,滞留在208重症室的三男一女,有两个男人也辞别了,只剩下美莲和雨生。

  晚休时,雨生在走廊上放了一张旧撑椅躺下了。美莲则在空床上铺了一大张彩绸,也侧身而卧。

  还剩下最后一张空床,但是,白雪对它十分“敏感”。走廊里搁置着一排排绿色塑胶椅子,是专为候诊的人群备用的。白雪就时而在椅子上坐坐,时而躺着;躺下时,此起彼伏的胶面将白雪的后背硌得她无法入眠。廊头的摄像头泛着暗红的色泽,白雪那十分狼狈的神态被一一“记录在案”了。

  次日凌晨三四点,根本无法睡好的白雪干脆起来四处徘徊,不时对那些病人统一巡查一番。

  就在白雪一次巡查时,突然见老奶奶坐了起来,似乎需要什么,她那枯瘦的手正在床沿边摸索着。白雪急忙走过去向她询问。可是非常遗憾,两人的言语不通,无法交流。白雪只好观察她的举止与目光,揣摩着老人的心思。白雪见老人的目光一个劲儿地往床下瞅,急忙走过去一看,只见尿液袋快满了,就想帮帮忙。可是,老奶奶坚决拒绝白雪的好意。白雪很是无奈,对侧身而卧的美莲看了看,却不忍心惊动她。忽然,白雪灵机一动,急忙走出重症室推醒了走廊里的雨生。雨生睁开惺忪的眼睛,翻身走进了屋里,才化解了十分棘手的难题。

  不知何时,高楼下的交易市场又在喧闹着,医院里各个岗位上的工作人员也陆续忙碌起来。

  白雪实在太困时,便坐在椅子上硬生生靠着墙壁打盹。早餐时,美莲下了楼。半晌,美莲从楼下端上来一满碗稀粥。她双手捧着小瓷碗,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碎步。当她经过白雪的身边时,突然微笑着对白雪说:“楼下有免费的稀饭。”白雪报之微笑,点了点头,也拿着碗走下了楼。

  可是,白雪去晚了,餐厅关了门。白雪就从窗户往餐厅里瞅,只见里面光线朦胧,空无一人。她只好折身回到了袁同事身边,寻问她想吃啥。之后,白雪乘电梯下到了一楼,出了巷道,七折八拐走进了右街旁的小餐馆里,给袁同事弄了一盒煮粉条子。

  那天晚休,美莲没有像头天那样在空床上歇息,而是和几个家人坐在走廊上熬了半夜。白雪则学许多病人家属一样,也买了一张撑椅在走廊里休息。

  第三天凌晨,白雪发现美莲时,美莲在靠市场方向的廊头拐角处,正在给老母亲熬粥。那里有家属烧煮的'条件,旁边还有一个饮水机和一张小洗漱台。美莲就在那边忙碌着,来去总是像风一样匆匆,脚步轻盈。趁着一个恰当的机会,白雪好奇地问美莲,你这样跑来跑去,不是个事儿啊。美莲说,在附近,她专门租了一间房子方便照看母亲,白雪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敬意。

  当白雪去洗碗再次走到廊头时,美莲盛了一小碗煮好的粥,正转身离开那里。白雪将碗洗刷后,也进了重诊室,看着美莲坐在病床床沿上,一只手端着食物,另一只手拿着饭勺正在给母亲喂饭。美莲对饭勺上的食物吹了又吹,然后,才往母亲嘴里送,那副场面让人觉得很是温馨和感动。白雪的脑海里陡然蹦出了一个战地女护士的身影来,那个女护士一个人照顾着很多伤员。她照顾伤员时总是相当耐心、细心,哪怕她的内心极度痛苦,她也是经常用微笑的容颜面对那些受伤的勇士。美莲又何尝不是如此。想起那些画面,看着自己眼前感人的场面,白雪想起了自己远方的父母,鼻子不禁有些发酸。此时,老奶奶的嘴角粘上了饭粒,美莲急忙用餐巾纸给老人轻轻地擦拭着。白雪见状,终于忍不住悄然落泪。她急忙背过身偷偷擦去了自己的热泪。

  待美莲给母亲喂完饭出去后,白雪忘记了彼此语言的障碍,忍不住走上前对老奶奶说:“您真幸福!”老奶奶就微笑着给白雪用手比划。白雪虽然看不懂老人手势的含义,但是,有一点白雪懂了:老奶奶真的很幸福!

  深夜,白雪和另外几个同事驾车去市区红十字会为受伤的同事献血。之后,白雪的护理任务由一个张姓退伍老女兵接替了。

  临别那天,白雪很想把撑椅等物品赠送给美莲,却总是犹豫不决。当白雪坐进了前来接她的小轿车时,她的心里默默地在向美莲挥手:别了,可爱的好人,愿你的母亲早日康复!

  自此以后,美莲忙碌的身影在白雪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常常令白雪感动不已。她们那一家子人十分感人的情形总是在白雪的眼前浮现,那份珍贵的温暖像和煦的阳光一样,会一直陪伴白雪的人生走向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