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老人散文
父亲因轻度中风已住院多日,这几天来我一下班就赶着去医院看望他老人家。
这天去,空荡荡的病房显得异常拥挤,只见父亲左侧原先的空病床上躺了个病人。我一边问候父亲今天是不是感觉好点了,一边张望了眼邻床的病人及围着病床的一圈人,调侃道: 多出个病友了嘛! 一直在医院陪护的母亲接口道: 是啊! 然后深知我会误解,补充了句: 是个女的呢!今年都77岁了。
是个女的?闻之此言我大吃一惊,一头短到极致略带白丝的黑发,高高突起的颧骨,黑黝黝的面庞。若不是母亲提醒,断然看不出此人已有如此高龄,更猜不到居然还是个女的。
围住老妇病床的自然是她的子女,一个个紧锁眉头,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我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我低头查看父亲今天用的药剂,这时听到那女儿道: 我回去后会好好物色个保姆来的,先走了。 抬头看去,人群已陆续散去,只剩下躺在病床上无法动荡的老妇以及一个身高160公分左右的暴牙男。病房顿时安静了许多。
医生进来查房了,简单地问了暴牙男几句后匆匆离去。不多时,三四个医生一同走了进来,在老妇病床前站定后,其中一个很专业地取出无菌手套戴上。
当掀开盖在老妇身上的棉被时,我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弯曲成一团的身子已无多余脂肪,右侧腰际、尾椎骨等处皮肤溃烂,面积大又深,透过烂肉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医生取棉签在溃烂处取了点标本,然后手执器材小心翼翼地剪去坏死的皮肤。一直紧闭双眼、默不作声的老妇随着剪除面积的深入开始呻吟,最后忍不住大声喊起痛来。在一旁候着的暴牙男大声呵斥: 喊什么?不要喊!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医生将已处理清爽的伤口涂上药膏并盖好纱布后,对暴牙男嘱咐了声: 给她翻身时注意别把纱布给碰掉。 撤了。
看着最后一个医生走出病房,好问的母亲忍不住向暴牙男问道: 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呀?
四兄弟一妹妹,我是老三。
你妈这头发怎么理得这么短呢?
是我妹剪的,为了好打理点。
慢慢熟识起来后,交谈得知了个大概:他们一家是山里人。老妇原先身体好的时候有一百四五十斤重,能把二百来斤重的山笋独自背下山(老妇以种竹挖笋赚点生活费)。半年前不幸摔了一跤,跌断了一根骨头(啥部位没细说)。后来因治疗及时,加上老妇底子好,骨头成功地接回去了。可老妇怕再摔跤,不肯再下床走路,等子女们发现时,老妇已经肌肉严重萎缩。从此,照顾老妇的重任就落在了一直未成家的老三身上,而老三因承包了村里的一大片土地,白天要忙农活也无暇精心照看老妇。老妇病床前无人伺候,睡久了无人给她翻身,大小便也无人帮她及时清理,如此身体多处溃烂也不难理解了。说起来这已经是老妇第二次因身体出现溃烂而住进医院,上一次是治好过的,然治标不治本,身边没有一个专门陪护的人,怎么可能恢复健康?
听到这我唏嘘不已,当老妇断骨成功接回后,五个子女若有一个肯花点时间多陪陪母亲,搀着她四处走动走动,帮助她做康复锻炼,那今天老妇仍可以健步如飞去忙她想干的事;当老妇因肌肉萎缩瘫痪在床无法再下地时,五个子女中若有一个肯花点精力时常给母亲翻翻身,勤换衣物,常抱母亲出门晒晒太阳,那今天老妇定然不会出现如此惨状。母亲变成这样,作为子女的他们可有反省?
我不禁想起我的堂伯(二爷爷的儿子)被活活饿死,而事情就发生在大喊 关爱老人、善待老人 的二十一世纪。当堂叔(三爷爷的儿子)电话打来告诉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据说堂伯也是因病久卧在床,他的子女因此而嫌弃他,开始还会隔三岔五端碗剩菜剩饭去,到后来就不管不顾了。也幸亏常有好心人会端点吃的给他,然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堂伯常饥一顿饱一顿。久病之人怎能承受如此折腾?病魔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那几天大家都忙着农活没有好心人给他送饭,堂伯最终被活活饿死。堂伯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回堂叔从城里回老家时还特意去看望他老人家。只见屋子阴暗潮湿,地上床边摆了好多个诸如矿泉水瓶类的容器,这些是堂伯的临时 尿壶 ,若有好心人给他送吃的会顺便帮他倒掉。看到这,堂叔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那回他以长辈的身份狠狠训斥了一番堂伯的子女,并希望他们在老人有生之年能善待之。没想到只隔一月,便传来如此噩讯。
我又想起我的小外婆也是摔了一跤,跌断了一根大腿骨,从此卧床不起。当我和舅舅、姨妈他们一同去看望小外婆时,只见她躺在昏暗的小房子里,气息微弱。借着暗淡的灯光,小外婆还能清晰地叫出围在她病床边的各位,神智清晰。舅舅安慰她: 你好好养身体,会好起来的。 说着把几百块钱塞到她手上。小外婆把那钱紧紧地捏在手心 事后我想她是不是希望她女儿肯拿了这钱给她治病去?出了门后我问姨妈: 只是跌断了大腿骨,又不是患什么绝症,为什么不送小外婆去医院治疗? 姨妈淡淡地说: 她自己的女儿都没这个打算,我们哪有资格管这事呢? 过了半年左右,小外婆走了。
至今我还是没想通,为何小姨妈不带她母亲去医院接回断骨,不给她好好治治?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家一直想生个儿子,结果三个都是女娃,生活负担太重了吗?
相比较而言,眼前的老妇好像算是幸运的,至少她的子女还肯花钱送她上医院治疗。我时常想,这些老人的子女难道真的只是缺少一点金钱、精力和时间吗?这真是个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