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散文

  一九七六年,我作为新一届知识青年来到了“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下乡的地点距离县城只有二十多公里,路途并不算遥远。然而,在道路交通十分不畅、家庭收入极其微薄的七十年代,能够进回城,回趟家无疑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不亚于今天去趟北京城。

进城的散文

  记得那一天午后,我正在干活,队长突然找到我,他让我做好精神准备,明天早起出趟差,跟着队里的大马车进城里办事。我的主要任务是,要到父亲工作的单位里想办法弄个特殊批条,给队里购买进来二十只“白洋瓦”水桶。听到队长安排我去进城,我的心里甭提有多么高兴了。因为从打“7?28”唐山大地震那天我由城里家中来到“青年点”以后,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每天都在生产队里和农民“老师”在一起摸爬滚打,锤炼着自己,没有一点、闲暇时间,加上刚到乡下不久,在生产队里辛辛苦苦挣来的工分,要等到年末“炮仗响”才能分红,还不知道有没有分值。自己的手头经济十分拮据,加上我们家里孩子多,仅靠父亲每月五十三元钱的工资收入养活一大家子五、六口人,也就没有更多的零用钱给我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知青”去消费。所以即使每天站在青年点的院子里就能听到长途汽车的“嘀!嘀!”的喇叭声,看到停靠在与青年点仅一步之隔的客运站点,却因为囊中羞涩,也只能望而却步,不敢妄想去花掉口袋中那可怜的几毛钱,坐上大客车去进城,回趟家。

  这天晚上,心里有了进城念想的我,躺在火炕上,辗转反侧。眼珠子瞪得溜圆,望着房笣发楞。“也不知道今天是谁在值班,火炕干嘛烧的这么热,”我在心里埋怨着。失眠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你越是睡不着觉,越觉得炕热的难受。索性我就披衣、穿鞋、下地,踱步到屋外。仰望挂在天上的那弯月亮,月亮是那么明亮。遥望满天闪烁的星星,那星星冲着我直眨眼,好像是在嘲笑我“明天就要进城了,进城的心情急不可待啊。”一阵冷风吹来,冻得我机灵的打了个冷颤,便又急忙回到屋里。看着满炕上累了一天的伙伴们,有的鼾声如雷,有的睡相甜蜜,有的说着呓语,唯有我自己在这寒冷的冬月,夜不能寐。

  站在地上冻脚,没办法还得上炕,我披着棉被,坐在炕上看着窗外。不时的'回过头去,看一眼墙上那只“三五”挂钟。那只挂钟钟摆依然“滴答”、“滴答”悠闲的挪动着指针,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苦熬、苦等、苦盼,终于我看到了那挂钟的时针指向3,分针指向了12。这时候我甩开披在身上的被子,穿好了衣服,迅速洗漱干净,然后一路小跑去了队部。饲养员六大爷看着我,“小马,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现在的时间,距离你们预定的出发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四点五十分,我和队长、会计坐上了马车。“驾!”车老板王大哥大鞭子一甩,“啪!”、“啪!”鞭声清脆,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那匹枣红马和那匹油亮的黑马四蹄撒开,一路奔跑,让坐在车上的我们左摇右晃,上下颠簸。

  在车上,队长和我们又强调了一遍进城后要各自完成的任务,特别叮嘱我“小马,你今天的任务是很艰巨的哦,成败就看你的了!”我的心里也在打鼓,惴惴不安。“虽然我这次借着因公出差的机会能够进回城,可以见上父亲一面,即节省了路费,还有的工分可赚,可谓一举多得。但要批下来这么多的水桶,在这买啥都凭票的年月里,属实困难不小,一旦完不成任务,那多尴尬,多没面子啊。”想到这里,我就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给办妥。

  马车奔驰了约有两三公里路,马背上早已是热气腾腾,马的步伐也就缓慢下来。马蹄子敲打在石板路上,“踢踏”、“踢踏”作响。坐在马车上的我们感到愈加寒冷,浑身开始瑟瑟发抖,上下牙齿“嘚嘚”敲打个不停。队长说“路途还很远呢,我们下车吧,跟着马车跑一会,身上就会暖和些的。”听到队长的建议不错,我们就都下了车。车老板挥舞着鞭子在车前,我们跟在马车后面一路小跑。嘴里呼出的热气挂在了眉毛上,粘在胡须上,头顶上是大汗淋漓,面颊上却成了“白胡子老头。”

  东方的太阳升起来了,我们这挂马车也终于跑进了东大街,跑进了我那个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古老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