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贫民散文随笔
只要爱在,走到哪里都有阳光。
——题记
几个月前,医院重症病房里收治了一位耍把式卖艺的江湖人,据说是在展示气功的时候没运好气,被锤子砸断四根肋条,内脏大出血险些丧命。庆幸的是送来得还算及时,经过紧急抢救,总算捡回一条命。病情稍有好转后转入了普通病房。没想到几天后,那个病人半夜趁人们熟睡之际被家属偷偷接出了院,还留了张字条说,欠下医院的三千元医药费等凑够了钱就一定会还回来!最后署名——一介贫民。
病人欠下医院费用一声不响不辞而别,这种事以前在医院也发生过几次,所以病人走后不久医院里也没人再提起此事,只是病人走时来不及带走的一些零碎小物件,被好心的勤杂工收拾到了杂货间,没舍得扔。后来主任还和我们开玩笑说:“这个一介贫民真是赚了,一些零碎件抵押成医药费了……”
主任的话让我情不自禁地对那些小物件有了兴趣,想看看那个“一介贫民”在匆忙逃跑时,到底给医院留下了什么。禁不住好奇之心,我就和护士小刘一起去了医院二楼杂货间,让管库房的老李师傅开了房门。刚一进房门,就看见杂货间一角地上放着许多用红头绳系着的鞭子,还有几个系着红绳亮晶晶透明的玻璃葫芦。顺手拿起那些眼熟的玻璃葫芦,发现葫芦下面有一个小木牌,木牌上刻有四个小字——一介贫民。望着熟悉的玻璃葫芦,我想起家里那个和这些玻璃葫芦一模一样的玻璃葫芦,眼前浮现出几个月前来我家这地界耍把式卖艺的那一家四口人……
几个月前,傍黑的时候,我家楼下传来吹喇叭打鼓的声音,探头往楼下看,看见有一辆敞篷三轮车上的人正吹吹打打地扯着大喇叭喊着话:“西头小操场有好看的免费耍猴卖艺人表演了!”爱凑热闹的我和小弟急忙手拉着手跑向西头操场,操场已经聚集了许多看表演的人。
表演开始了,第一上场的是一个皮肤微黑,头上扎了一个小辫子的二十多岁的清瘦男孩。他打了几圈拳后,接着表演起了吐火。他的吐火表演逼真,看得人都惊呆了。灯亮起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帅哥左边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血泡,似乎是在刚才表演的时候不小心烫的。一个年龄和他相仿,面黄肌瘦的女孩看他下场,急忙跑上前心疼地在他的脸上涂抹着管状药膏,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站在一边拽着女孩的衣襟胆怯地看着。接着上场的是一个呆头呆脑的二十五六岁的微胖男人,他运足气躺在一堆打碎的玻璃瓶上,身上压了一块三四十斤重的大石头,那个刚表演完吐火的男孩走上前去,拿起话筒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围观的人们说起话来。他说,躺在地上的是长他三岁的傻瓜哥哥,傻瓜哥哥三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家里没钱医治烧坏了脑子就变得傻乎乎了。十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去外地一建筑工地干活,一不小心从房顶上掉了下来,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不醒。家里为了给父亲治病花光了所有钱,后来工地老板赔偿了几万元钱,还被他母亲领了后偷偷拿走,人不知去了哪里,撇下医院昏迷不醒的父亲和他的傻瓜哥哥。几天后,他的父亲在欠下医院一大笔钱后也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他和哥哥每天游走在村子里,靠讨要为生。后来有一个外地来的马戏团,看他哥俩可怜就收留了他们。他俩刚开始在马戏团干一些跑龙套的零活,跟着马戏团游走各个大小城市。一段时间后,逐渐学了一些本事。他也在马戏团找了个女朋友,并结婚生了个儿子。马戏团解散后,他和哥哥领着媳妇、孩子四处流浪,靠自己学的一点本事四处卖艺养活着一家人……说完,他抡起大锤砸向压在哥哥身上的石头,石头顷刻碎了,人们惊呼着,傻瓜摇摇摆摆站了起来,后背有许多血印子,人却没事。看热闹的人都被男孩的诉说和他们的表演深深地打动了,都情不自禁地掏出自己的钱,五块、十块、二十、五十……一时间盆子里扔了许多钱。
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我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就随着人群把手里的一百元钱扔向那个举着盆向我走来的三四岁小男孩,拉起小弟就走。刚走出不远就听见后面有人喊着:“姐,美女!等一下。”转身回头看见那个耍把式的男孩追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用红头绳系着的玻璃做的葫芦,他把葫芦硬塞到我的手里说:“姐,谢谢你给的一百元钱!这个玻璃葫芦是我的傻瓜哥哥自己做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我们一家送给好心人的一份礼物。我们的名字就在上面,谁帮我们了我们都会送她一个葫芦。让葫芦留下我们的名字,保佑好心人永远幸福!”说完,他向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我手里拿着那个葫芦,看见葫芦下面拴着一个小木牌,借着灯光,我看见木牌上歪歪扭扭刻着四个小字——一介贫民。
玻璃葫芦拿回家,我把它挂在了我家防盗门的把手上。每天上下班出门,我都会看一眼葫芦下的小木牌上的字,眼前都会浮现那一家四口在操场上卖艺的情景,那个被火烧了脸的吹火男孩、三四岁的孩子、躺在玻璃堆里身上压着四五十斤重大石头的傻瓜,还有那个面容憔悴的吹火男孩的女人。心里深深为他们担着心……
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医院护士小刘给我打来电话说她们御花园小区来了一家耍把式卖艺的人,很像在医院住院欠下医院医药费的那个傻瓜一家。让我帮忙去确认一下,如果是就找医院管事的把钱要回来。听了小刘的话,我带上小弟驱车来到小刘说的小操场。
走进操场,我一下认准了那个站在台上正在表演节目的吹火男人,正是上次来我家操场表演节目、送我玻璃葫芦并刻有“一介贫民”的那个人。只见他站在台上,他的身边站着他那个三四岁大的儿子,男孩正紧紧拽着男人衣襟似乎有些害怕,他们旁边放着一个白铁皮桶。男人嘴里说着话:“亲爱的父老乡亲们,由于我的傻瓜哥哥在表演节目的时候受了伤,气功表演暂时换成我的三岁半小孩表演钻铁桶。我现在把他放进这个白铁皮桶里,盖上盖子,你们说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我就把他放出来。当然了,在这期间这就需要父老乡亲发发善心给于我们走江湖的一介贫民帮助!如果我们的表演能得到你们的支持,我会替我的三岁儿子深深感谢你们!有人说了,你当父亲的怎么能这么狠心,拿三岁儿子来挣钱?实话和你们说,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我们至今还欠着医院几千元钱,今天再表演最后一场,我们欠医院的钱就基本能还清了,还清医院的钱我们就回河南老家了!前些日子,我们的一个老邻居捎来话说,说几年前离家出走抛弃我们的妈妈被人骗光了所有钱,大脑受了强烈刺激被外村人送回了老家,需要我们哥俩回家照顾。妈妈回来了!我,我高兴呀!虽然她以前拿走父亲所有钱,遗弃了我们,如今一无所有,还神经失常了,但她毕竟是生我们的妈妈呀!我和我的傻瓜哥哥还有我的媳妇商量过了,说啥也要回家和我妈妈团聚!说啥也要给我妈养老送终!我们虽然是走乡串巷耍把式的一介贫民,但我们所到之处都得到了许多好心人的帮助,医院在我的傻瓜哥哥需要救护的时候,不惜余力地救治了我们,我们在走之前说啥也要把欠下的钱还给医院。我们凭本事挣钱决不能违背良心,一定要心安理得地回河南老家……”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掌声。有几个靠前的大爷大妈们大声喊着:“小伙子你不要把孩子放进铁桶,你还缺多少钱我们帮你!”
“是啊,我们都会帮你!”看热闹的人纷纷走上前去,把钱递到一个摆着的大盆里。我和小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从兜里掏出所有钱放进那个大盆。
第二天上班,小刘告诉我说那个“一介贫民”还清了欠医院的钱,还给医院每个医生办公室送了小物件——玻璃葫芦。所不同的是葫芦的木牌另一面多刻了几个字:好人一生平安!
再后来听医院有人说,看见那个清瘦男人搀扶着那个傻瓜哥哥,女人抱着孩子上了火车。
我想,他们肯定是回河南老家,和妈妈团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