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联优美散文
日子走进腊月,喝了腊八粥,这年味就浓烈了起来。
集市地摊上陆续地出现了花花绿绿的衣服、鞋帽,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以及花生、核桃、红枣等等,当然少不了老皇历,灶神,门神,冥钱,黄裱,檀香,灯笼,挂画,四条屏,中堂等等,更离不了春联。
如今的集市上卖的春联都是一些印刷品,春联的两边印着好看的花纹,春联的尺寸有长的,有短的,有宽的,有窄的,词牌贴切新颖,寓意独特,蕴涵着浓郁的时代气息。
自从村里几位能写书法的叔伯们相继去世后,后辈里没有个会写书法的人,大多数的人家就选择了这种既经济又实惠的印刷品,很少有人再用毛笔书写出来的春联了。
据我老家的习俗,春联纸的颜色很讲究,若用红纸书写的.春联,说明家族里没有亡故的亲人;倘若家族有逝去的亲人,红色是很忌讳的,只能用黄色、绿色或者紫色纸书写,而且门楣上不能粘贴门神,贴了门神,先人的亡魂会被拒之门外,回不了家。这种追悼和缅怀,是对逝去的先人们真诚的敬重和绵绵的牵念。
小的时候,过了腊月初八,父亲就从集市上买来各种颜色的纸,除了剪窗花用的之外,其余的就是书写春联的大红纸了,父亲叫我将村西头的三叔请到家来,在炕沿边的小火炉里煎上一罐浓酽的茶,再在盛茶水的杯里倒上一勺白糖,等茶水煎的溢出茶罐的时候,用毛巾衬着罐子把儿,倒进茶杯里。三叔一边喝着茶,一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挑拣一些喜庆祥和,幸福平安的春联词牌,他一边挑着,嘴里念叨着。在挑好的春联后面,用毛笔划个记号。等第二罐茶煎好了的时候,三叔说,小子,我不能再喝了,得让毛笔尝尝茶味了。
我不太明白三叔说的话,看着三叔将滚烫的茶水倒进一个墨缸里,在将僵硬的毛笔头伸进茶水里,不停的涮洗,洗毕,在墨缸里倒上少许墨汁。父亲将早已裁好的红纸双手撑展开,三叔蘸好墨汁,提笔开始书写了。其间,我又为三叔煎好了茶,端到三叔面前,三叔笑着说,这杯轮到我喝了,毛笔喝多了茶水,就写不出好字了。三叔呷了一口茶,将写好的春联让父亲按着顺序晾在屋子的地上,并在春联的背面勾了标记,做了注明,贴的时候避免混淆了。
正房和厢房,厨房和粮仓,牛圈和马厩,猪舍和鸡棚的词牌都很有讲究,如果家里没有识字的,往往会将春联贴错,闹出好多笑话。同宗我称七伯一家人,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七婶是上世纪四十年代逃荒来到姚梨村的,和七叔在一眼破窑里结了婚,生了几个堂兄堂姐都没有上过一天学。除夕当晚,堂兄将粮仓的春联贴在了正房的门墙上,将猪舍的春联贴在他自己的住屋门上:猪增财富新春喜,燕舞祥和旧岁欢。村里有几个和堂兄年龄相仿的人俏皮的称他:朱欢喜,这个名字一直延用到至今,在那些缺粮断米的岁月里,他的名字和人一样,脸上始终布满了微笑,天天像有喜事降临到他的头上,从来没有忧愁。
父亲将三叔写好的春联叠地整整齐齐的搁到相框的后面,等到除夕那天才拿出来贴,我不太明白父亲为何总是选定每年的腊月初八写春联。后来,听三叔说,腊八节又称腊八祭、王侯腊或佛成道日,古代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包括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的祭祀仪式,除祭祖敬神的活动外,还要逐疫。腊月初八写的春联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沾些财气,灵气,神气来驱逐恶煞病魔。
打那天起,我天天掐着指头算着,极力的渴望“年”能快些到来。当春联贴上墙的时候,我就能穿上新衣服了,能坐在炕席上啃骨头了,兜里能揣上父亲从箱子底里翻出来的花生、核桃,以及糖果了。
直到我上学读书了,才明白能读春联和会书写春联的人,就是识文断字的人,就是文化人,不要小瞧那两绺红纸上的字,它包涵着民族的多种文化元素。
所以,文化对一个人,一个家庭,以至一个民族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主导性和影响力。我也理解了三叔用茶水掺着墨汁写字的原因,不单只是让写出来的字不容易褪色,其实他是怀着对文化的另一种尊崇和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