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精美散文欣赏
莲生来就带着白色的胎记,只是长在脚背上,很少有人查之。因有莲花胎记,故父亲取名莲花。只是这段渊源,在莲花长大后,很少有人提起了。
莲花长得也是貌美如花。只是开在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家,父亲远离了孤僻的母亲。一个人去了繁华大世界:上海。莲花记得父亲的彩照;火红的蝴蝶结,墨绿的西装,乌黑的大背头。莲花透过相片似乎听到了百乐门里嘤嘤的轻鸣,父亲穿梭在其中。哪还会记得言辞犀利的母亲。父亲后来回来后,教过莲花日语。只是她如今只记得只言半语。岁月早已把它埋在了油盐酱醋里了。父亲是个日语翻译。莲花出嫁时,嫁妆里包了一件紫色镂空的立领大襟小袄。衬着莲花高傲的脖子,煞是逼人,还有一件白色的丝绸小袄,透着柔软和薄凉。全是当时流行的的日本货。
莲花有喜欢的人。后来,莲花再没提过为何没嫁。
莲花嫁人了。母亲用一个金顶镏子就把她订下了。母亲被媒人舌吐莲花的吹捧,迷了心窍。莲花啥都好,只是如莲,不喜尘世俗气。莲花始终处理不好与婆婆的关系。可能在她青莲的心里,以为,我做好我的,不争不吵,与他人何干?我行我素的她,成了婆婆眼中死性,孤冷的女人。 丈夫冷生是个孝子,新婚半年,他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母亲每次的唠叨,抱怨,刚开始时,冷生会两面胶似的讨好着。长了,冷生对莲有了想法。一天,他对莲说:“你就按着妈的要求做呗,她说啥就做啥呗。成天不得安静,倒不如一个人的自在了。”莲听了,心不欢。可望望大了的肚子,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莲花生了,一个可爱的男孩。破天荒的婆婆又是鸡蛋又是红糖。隔壁二婶子是个道道觑的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总是先到,高亮的嗓门,毙了村口的喇叭:“呀,这孩子别看早产,生的还是水灵。’这小模样还真没随冷生,象莲的地方多。”
莲虚弱的身子,晃动了一下:“是呀,动了胎气,提前了半月。还好,无恙。”
一旁的婆婆本是开了花的嘴,象被谁抽了一个嘴巴。哑了。盘算着,莫非这孩子,提前有的。
不对,冷生没那么大的胆。再说,他们也没机会在一起呆过。莫非是……
新婚过后,冷生的工作是大部分时间是被分配到外地流动着,挣得的工资也大部分被母亲把持着,留些少数的一丁点给妻儿偷着花。冷生的大哥结婚不到半年,在母亲的刁难和指槐骂桑中离了婚。大嫂在冷生家没能留下一儿半女,后来,远嫁回娘家时,抱了一个模样和她一样俊俏的女娃。后来大伯哥再婚后也一直无子嗣。
这家里没了丈夫帮衬的莲花,眼瞅着婆婆把精细的粮食打包成一个个布袋,运给小女儿吃。莲花的日子只能拮据着过。每次回娘家时,母亲还总是埋怨她吝啬,她曾眼睁睁的看过婆婆的一饭碗金顶子呢。
莲花的月子,在婆婆的冷脸中度过。
莲花的月经总是提前,也许这也是孩子提前生的原因吧。莲这么认为。莲只知道,她是没与第二个男子有过身体接触的。
转眼,典儿已能战战兢兢的迈步了。典儿这名字是莲花在孩子出生头一天晚上,梦见一条蛇的典故,故取之。也许,日后,典儿的`冷漠还真随了蛇的生冷性格。
门前的桃花谢了又开,冷生回家的次数莲花能数的过来。渐渐的莲花明白闺蜜说的一句名言;嫁给一个孝子,注定对不起妻子。孝顺的男人宁可再娶,也不愿违背母亲的心意。
莲花自从结了婚,就失去了当姑娘时的俏工作,尽管是个合同工,可她喜欢那份豪气和自在。每日里开着那小小的火车,在工厂里运送煤炭。现在想起来,那是天堂上的日子。每到中午,那些艳羡他的男工友总把饭盒里飘着腻腻的肉香偷偷塞进来。她总舍不得吃掉,又偷偷带回家,给弟弟吃。后来,长大的弟弟一直抱怨为何那个人没能做成他的姐夫。他哪里知道,他的娘亲,已被一碗金顶子迷了眼。
冷声的脸,像冬日里的天气。是婆婆的耳边风,让冷生对孩子有了怀疑。莲花发了毒誓才算了了是。看着越长越像自己的典儿,冷生也没了言语。可这‘结’让莲花讨厌冷生的多疑。
典儿三岁那年,在婆婆的怂恿下,莲花离婚了。莲花舍不得孩子,可在中国60年代。粮食短缺,抚养一个孩子,多一张嘴,几乎是一件要命的事。莲花的亲娘第一个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的反对。看着身下两个弟弟妹妹还未成人。莲花知道还得出去工作,是不能在家吃闲饭的,更别提一动不动的养个孩子,那是行不通的。莲花夜里睡不着觉,望着如水的月盘,一会就变成了典儿的小脸。她似乎看到从圆月中探出一只肉呼呼的手,像她扑来。一个激灵过后,只有一盘冰冷的月与她寂寞的遥望。
莲花又嫁人了。母亲将她许给了一个有着八个姊妹的黄郎儿。初次见面,是在自家小屋不远的电线杆旁。浓眉大眼,薄些的嘴唇。三七的发型,一身卡蓝色的中山装,中等个头,外表莲花挑不出毛病。介绍人也没隐瞒,家穷。不介意娶个二婚。只要双方没意见,立马可以搬过去住。莲花也看惯了母亲的不耐烦,是呀,再不结婚,身下的弟弟妹妹是要被耽搁的。她不怪母亲的急躁,一个缺少夫君疼爱的女人,是对孩子没有好感的,她听得母亲最多的一句话是:多个孩子多个累赘。没过多久,莲花就嫁了过去。
婆婆是个寡妇,从山东老家带着八个儿女来到东北一个人烟不多的小村。听说公公是个补铁匠,四十多点得了痨病,留下一大家子勉强糊口。莲花不怕苦。莲花嫁过来的时候,她丈夫的弟弟都已经有了孩子。当莲花穿着立领盘扣的紫色金丝荣夹袄,走进这间毛坯房时,她的弟媳仰着脖子,看着她,咂咂嘴,吐出一句:白瞎这么俊的人了。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打量这身衣服。嘟囔着:“脖腔高的人穿衣服就是好看,哪天你也给我裁件一模一样的穿。不知咱这短脖子腔穿出来啥样。”日后,莲花的手艺总算没让这一笑俩哈哈,爱挑刺的弟媳说出个子卯。
祥子的弟弟是个头脑灵怪,脚踏实地的人,在小队当队长。不知怎的,就是看不上祥子。也难怪,祥子脾气暴躁,前些日子还和在村里一个没出五服的三哥打了起来。后来,莲花听弟媳说漏了嘴,是因为那人堵着了祥子和一女的在苞米地里做那事。那人在村口墙上含沙射影的写着红背心和xxx是破鞋。祥子穿了一夏的红背心已退了色。
其实,那天晚上,弟媳是来探拢一下婆婆是不是多给了莲花两块月饼。结果,一看,才知,莲花压根就没分到一疙瘩。不知这回事。索性,东扯西扯,说漏了嘴。
此时,莲花已怀了第二个孩子。大丫头已能在地上跑了。丈夫盼着再来个小子。
莲花有点怨恨当队长的小叔子 ,愣是把自家的自留地四分五凑的分了几小块。祥子爱耍钱。种地这活,基本是莲花的事。莲花带着四岁的梅子在大田里拔草。几百米的长拢,秧苗快要莫过梅子的头顶了。想着昨天晚上 和祥子的一顿吵闹,莲花恨自己的命运不济。看着梅子,莲花突然把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近乎疯狂的举动,吓得梅子大叫:妈妈,我听话,别掐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这时,祥子从地头扛着锄头走过来。莲花松了手。
高压让莲花的神经近乎崩溃。
莲花和父亲合伙在镇里开了个小饭店。每天起早走到镇上炸油条,晚上回家烀熟食。日子渐渐有了起色。祥子也开始领着村里小工,做起了瓦匠活。莲花终于搬出了和小叔子一个屋檐下的东西屋生活。
冬日的清晨,莲花三点就赶往镇里,昨晚一场暴雪,淹没 过她的脚脖子。村口的小河传来刨冰破裂的嘎嘎响声,一条半个钟头的小道,用了一个多点还没走到。霜汽结在了眉毛和眼毛上。在前方有一团黑影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还伴着叮铃叮铃的响声,远瞅像个大黑熊瞎子。莲花,走惯了夜路,胆子越来越大,可此刻,她还是吓得不知该走还是该退。走吧,莲花狠了狠心,走近一看,松了口气,喊了声:“曾叔,起这么早啊?”又瞅瞅挂在他肩上的一杆秤,还在发出叮铃的碰打声。
曾老头抬起胖胖的眼皮,吸了吸冻红的酒糟鼻子,答着:“是莲花呀,祥子没送你啊,真是不知福呀,叔陪你走。”说着爬了起来。抖了抖那条瘸着的短些的腿。往莲花这边凑来。
“不用了,曾叔,我今天出来的晚了,我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曾叔是村里有名的老不正经。他的老婆死后,他和女儿一起过,后来,听说那丫头给舅舅留下一封信,喝了敌敌畏,追了她的母亲。这丫头死的蹊跷,知情的人都说是曾叔霸着不让她嫁人。曾叔有个外号叫骚高礼。他真名叫曾高礼。
莲花不想沾着一点骚味。莲花骨子里倔着呢。
冬闲了,祥子歇冬了,爱耍钱的老毛病又犯了。莲花让他把几捆大葱驮去镇里卖了,置办些年货。祥子很快卖完了,走到了卖猪肉的摊前,挑了一块后臀尖,正要付钱,过来一只肥乎乎的手,抓起那块肉,喊了句:“把这块给我装起来,几天没吃肉了,”一三十左右男子,嘴里叼着过滤恶嘴烟,瞅都没瞅祥子一眼。盛气凌人的叫嚷着。
祥子是谁呀,在村里也算小有名气,哪会服这个。抬手,抄起按上的杀猪刀,指着对方说:这块我要定了。卖肉的小贩,冲着男子媚笑着:爷,给您留着一块更好的呢,这块给这位爷。您稍等,立马给您包好。那男子拎起肉,斜了祥子一眼,走了。
卖肉的瞅了祥子说:”爷,您真猛, 刚才那位,您不认识吧?您这回儿名声可大去了,霸爷您都敢惹。看来这横的也怕这不要命的。”
祥子觉得有股冷风撞进了喉咙里。拎起肉,骑上自行车,飞奔而去。
眼瞅着到了村口,才算慢了下来。迎面走来前院的二驴子,晃晃悠悠的吊样。瞧这样子,也是刚耍完。没少输。祥子被劝进了二驴家,几个赌友,又成了局。二驴的小儿子被青烟呛得躲在墙角,抽着黄鼻涕,光光的咳嗽着。二驴媳妇在猪圈里敲着猪食巣子,敢怒不敢言。想着他家圈里的大肥猪,不知能不能挨到过年。
祥子输了。不光是卖葱钱,家里的急需钱,也一并输了。
那晚,梅子放学后,看到爸妈在灶台前扭打一团,常年的争吵,梅子多了同龄孩子的早熟。她关上了外屋的门,隔着窗户,她看到隔壁二嘎子向屋里伸过来的脖子,她小小的心理已学会了掩饰,这对扭打一团的夫妻在梅子冷漠的动作中终于停止了吵闹。
时间是把杀猪刀,梅子成家了,莲花尽其所能,给梅子制定了嫁妆。一点不比同龄人少。那晚,祥子又大闹了一场,他觉得莲花不该给丫头那么多陪嫁。
几天后,莲花失踪了。
北方,一个偏远的山上,一座正在修建的寺庙里,一个女子,正在剃度。她说:此时的心境是海阔天空,当利剪裁下她的三千发丝,裁下那个婆娑世界,每天对她来说;法喜充满。她一袭长衫,合掌道:阿弥陀佛。
从此,莲花在佛前静开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