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香飘过记忆的海散文
老家的竹林里,有两棵柚子树。冬末春初,我总喜欢扛上一把锄头,在竹林里转悠,希望透过黑灰的泥土,透过隆起的笾,去发现冬笋的踪迹。然而,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望着竹篓中孤零零地躺着的几个小小的冬笋,我不禁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一声。不过,这并没有妨碍我对竹林的一往情深。这里的花草树木,藤蔓荆棘,飞鸟小虫,甚至一节短砖,几片苔藓,都能让我驻足良久,兴味盎然。竹林里,有无穷的乐趣,它是我的乐园,一如“百草园”之于鲁迅,让人难以忘怀,但最使我难忘的,是那两棵柚子树。
这两棵柚子树,是母亲和我从外婆家挖来的,屈指算来,应该有三十多岁了。记得是正月吧,那天我吃着外婆剥给我的柚子,她见我吃得津津有味,就特意到屋后的果园里,挑了两棵高高的柚子树苗,对我说:“这两棵柚子树好,后年就可以结果了,结的果很甜!”我们将柚子树苗挖回家后,就赶紧挖坑、填肥、培土、浇水,忙得不亦乐乎。周末休息,去看看柚子树,这成了我的必修课。因为,在我的心里,柚子树不仅仅只是一棵树,而是代表着外婆的慈爱和温情。
现在,这两棵柚子树的主干有大碗碗口粗,高数丈,树皮斑驳,枝干横斜交错,郁郁葱葱,没有一点老态。每当春天来临,柚子叶一片嫩绿,微风拂过,送来和着花粉清香的鸟儿的娇啼。到了夏天,墨绿的柚子叶间,一串串青绿的葫芦状的柚子,探出头来,似乎在对着我们笑。时令转到了八月,柚子由青绿变成了金黄,柚子的清香,在空气中酝酿,深深地吸上一口,沁人心脾。
伫立柚子树下,我的思绪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中秋月夜,母亲总要摘下几个黄橙橙的大柚子,先用菜刀切去柚子的果盖,然后再沿着果皮自上而下划上几刀,最后用力掰开皮瓣,晶莹剔透的柚子囊,就赫然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兄弟几个顿时欢呼雀跃,纷纷抓起几瓣,轻轻一咬,满口生津,只感觉到一股甜甜酸酸的汁液,顺着喉管、胃肠、最后抵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真是妙不可言。看着我们的馋相,母亲笑着说:“别噎着了,还有呢。”接着,母亲又熟练地开着柚子。二弟则拿起柚子皮瓣,戴在头上,扮起了鬼脸,三弟看了觉得有趣,就去抢,二弟就是不给,于是乎,他们在院子里追逐起来,闹得急飞狗跳,好不热闹。这时,母亲对三弟喊道:“别抢了,这个给你!”三弟这才停下脚步,赶紧跑到母亲的身边,双眼巴巴地盯着母亲手中那个柚子皮瓣。父亲躺在睡椅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眯眼看着孩子们的嬉闹,在一明一灭的火光中,我似乎看到了父亲的笑意。月亮的银辉,透过竹林的罅隙,温柔地洒在小院里,整个小院,笼罩在温馨甜美的气氛中。
伫立在柚子树下,我想起了我的外公外婆。外公是个木匠,也是个油漆匠,很早就离开了湖南老家,走南闯北,靠着手艺,养活家小。外婆也是湖南人,她皮肤白皙,身材微胖,很能干,自学成才,有一手极好的缝纫手艺,成了外公的好帮手。后来,外公到了江西,落户在安福严田镇。外公先是在社上水库工作,而后又在水电局工程队工作,直至退休。外婆则一直在严田家中,照看一双儿女,料理家务,并接一些缝纫活,赚钱贴补家用。外公身材高大,不苟言笑,我有点敬畏他;外婆面相慈祥,我很亲近她。记得小时候,外婆家的后院是一个果园,里面种了好多的果树,有桔子树、柚子树、枣树等。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外婆总要邀请我们兄弟几个前去她家住上一阵子,品尝一下她老人家的新鲜水果。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心里还充满了温暖和甜蜜。此时,我有一种错觉,仿佛外公外婆并没有离开我们,他们的音容笑貌还清晰地浮现在我的'面前。
外婆家的柚子树,大约有十几棵吧。到了收获的时节,外婆就会将打下来的柚子,收藏在阁楼上。如果我们中秋时没有去她家吃柚子,那她一定会在春节时拿出来给我们品尝,这仿佛成了她的一种习惯。每次离开外婆家,她总会塞给我们一些糖果、花生、南瓜子,总是叮嘱我们要听话,要好好读书,总是站在路口目送我们远去。至今想起这些,耳畔似乎还萦绕着外婆那浓重的湘潭口音,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又到了柚子成熟的季节,一缕柚香,勾起了我对如风往事的回忆。我想起了我已经逝去的外公外婆,想起了我尚健在的年迈的双亲,还有那些为生活辛苦打拼的我的兄弟姐妹!
柚香飘过记忆的海,海面泛起阵阵涟漪,有波光如朝霞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