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散文

  小时侯,晚上爱看电影,白天爱听故事。舅公有很多故事,但他的故事不能白听,他是个烟鬼,得用烟头去换,十颗烟头一个故事,烟头越多则多讲,少则少讲,没有则不讲。

故事散文

  舅公一生穷困,年轻时为了三块大洋而替人当兵,到过“东洋”(田东、田阳),去过“南海”(南宁、北海)。他讲故事只讲自己的遭遇,有惊险有传奇,有挨饿数日的苦楚,还有饱餐一顿的幸福,有九死一生的离奇,有悲欢离合的遭遇。听他的故事,悲痛处让你掉泪,快乐时使你雀跃。遗憾的是那时捡得的烟头太少。因为偌大一个县城,能抽得起“烟仔”(盒装的香烟)的人不多,都卷“喇叭筒”,那玩意儿抽完连烟屎都不会剩下。一旦发现谁点上一支“烟仔”,我就紧跟在他后面,跟得多了,有几个人竟然也发现我是在打他们烟头的主意,也许是好心,怕我这个小孩学坏,他们有的把抽剩的`烟屁股丢到水沟里,有的则用两根火柴把烟屁股夹住,直抽到烫了嘴唇也不肯放松。碰到这种情况,我只有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一声:小气鬼!骂归骂,要是没有烟头到舅公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讲故事的。

  一次,我看见一个被我骂做“小气鬼”的家伙在河里洗澡,衣服脱在岸上,趁他不注意,我去摸衣服,竟掏出半包“飞马”,兴冲冲去找舅公“换故事”。他知道“飞马”的来历后,一脚把“飞马”踩得稀巴烂,一巴掌又把我打得人仰马翻,我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发过火又老泪纵横,搂着我说,舅公再穷,也没教你干这种事啊!

  没过多久,舅公就病死了。我还在想等我长大挣了钱,买好多好多香烟,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呢。

  后来,我们去跟随在外县一个公社工作的父亲,我们家依然很穷,四兄妹常常为最后一点锅巴发生争吵,庆幸的是我在乡下还有一帮朋友,他们也穷,但家里还有自留地,地里能长东西。在他们眼中我是“大哥”,又多读了一点书,故事自然也不少。当然,我多少已继承了舅公的衣钵:故事也不能白讲。但我却比舅公做得妙,故事到了高潮时,我嘎然而止,然后拍拍肚子说没力气讲下去了。如此五次三番,他们已能领会我的意图,当我拍拍肚子时,这个立即奉献一个红薯,那个马上送来半截苞谷,叫我吃了再讲。这时,我为自己的聪明得意,;又为这种“聪明”悲哀。为什么非要用故事换东西呢?他们日后察觉,会原谅我这个小人吗?

  自从为人师、继而又为人父之后,我总是无偿地为我的学生和我的女儿讲故事,我只想告诉他们:那种捡烟头的、使人饥肠辘辘的年代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