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有谁听散文

  有一个女子,一直在心中萦绕,至少三十年了;有一个男子,一直视为自己景仰的英雄,也超过三十年了。

弦断有谁听散文

  不曾见过她,也从不曾与他谋过面。他们曾经活在另一个遥远的朝代,于我,隔着近千年的时空。

  第一次知道她,是在初中时学的一首《夏日绝句》。记住她,不单是因为那传颂千古的名句,更多的,则缘于她以一个女性的视角,勾勒出的英雄形象。

  少年时的自己,处于一个渴望英雄的年代。心目中的英雄,除了革命先烈,最敬佩的就是他了。而他,虽然和她生活在同一时代,却并非相识。

  公元1084年,她出生于风景如画的山东历城,约六岁时,随父亲迁至汴京。在那个看似繁华的都城,在父母双亲的疼爱中,这个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纯真少女,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惬意时光。

  十八岁时,她告别了闺阁生活,嫁为人妇。琴瑟和谐,悠游自在的婚后生活,如果不是因为那么一场惊天的变故,或许,会成为永远。

  公元1103年,英雄诞生于汤阴,从此,这个位于河南,一个相当陌生的地名,逐渐演变为一张闪光的名片。

  而这一年,她也只有十九岁。论年纪,她和他,相差十九岁。唯一的巧合,是他们都出生在三月。她,三月十三,他,三月二十四。

  喜欢上他,是因为听了刘兰芳的'评书。父亲的收音机,一度是我的最爱。在那个缺少娱乐的年代,即使一个简单的收音机,也是一件奢侈品。上点年纪的人,应该都会记得当年的情景。他的名字,在那个年代,因为刘兰芳的评书,而风靡全国。

  其实,大家早猜到了,他是岳飞,而她,则是李清照。

  如今,我们只能在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里,去揣想昔日的汴京。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宫廷画家,仅用一支画笔,就记录了一个貌似盛世的都城。我常常忍不住去想,她是否就在那画中,正用细腻的笔触,赋说着闲愁?

  而这时,他正逐渐成长。十二岁,开始拜师习武,十九岁,已经是“一县无敌”。公元1126年,靖康元年,他应募敢死义士,誓死精忠报国。

  公元1127年,风云突变,仅在一刹那,国破家亡。她,自此开始了颠簸流离的岁月,往日的热闹与繁华,也只能在梦中重温。而他,金戈铁马,在浴血奋战中,逐渐步入了人生的辉煌。这一年,她四十三岁,他二十四岁。

  公元1128年的夏日,她逃亡至乌江,面对滔滔的江水,想起霸王项羽,再想起临阵逃脱的夫君,禁不住心潮难平。于是,口占一绝: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个聪慧的女子,也在呼唤着,能有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

  此时,往日的恩爱夫妻,早因为夫君的怯懦而貌合神离。不久,夫君病亡,于是,她凄苦的身影,便一直在动荡的风雨中独自寻寻觅觅。只不过,这次第,又怎一个愁字了得!

  他是勇猛的将领,却并非一介武夫。且不说他飘逸的书法,也且不说他那传世的名篇《满江红》,单是一曲《小重山》,就足以让人感慨。“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慷慨激昂的他,也是寂寞的英雄。

  只是,他和她,查遍所有的史书,也找不到相识的佐证。其实,她应该知道有他,直到他死,她仍孤苦地活着。

  或许,也难怪她不知有他。即使知道,作为南渡后的一个弱女子,她的声音,又有什么分量?此时的她,只能在凄风苦雨中,怀念那中州盛日。

  曾经,元宵佳节,来相召,香车宝马,酬谢酒朋诗侣。只是,那样的时光,永远不再重现。

  公元1142年,他三十九岁,正当盛年,却屈死在风波亭上。而这一年,她五十八岁,已是愁苦的晚年。公元1155年,一代才女,香消玉殒,多少事,只能欲说还休。

  她应该见证了他的一生。她比他大了十九岁,又多活了十三年。但最终,她再也没有回到故都。而他,始终也没有收复汴京。

  他是英雄,却以悲剧辞世。

  我常想,在他墓前跪下的第一个人,不该是秦桧,而应是赵构。这个一心北伐,收拾旧山河的天真英雄,怎么至死都不明白,如果迎回钦宗,该怎样安排赵构?徽宗死了,钦宗还活着。那个已把杭州作汴州的高宗,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尴尬?

  尽管,他有一支叫做“岳家军”的劲旅。尽管,他的名字,曾经让敌人闻风丧胆。但是,那催命的“十二道金牌”,却终结了一个神话。

  他是英雄,却也不过是岳飞。

  公元1279年,南宋亡。此时,距离他是含冤离世,不过一百三十七年。这个短命的王朝,何以成为他一生孜孜追求的绝唱?

  今天,我在元宵节的瑰丽烟花中,怀想他那冲冠的怒发。他的怒发,划过近千年的时空,依然在浩瀚的星空中闪亮!而她,在此欢乐的时光,又隐藏在什么地方?

  她,这个一生离不开“愁”的女子,风华绝代。她的词,别是一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此刻,在什么地方,听人笑语?

  而他,这个寄身于一个飘摇欲坠的王朝的铮铮汉子,又在什么地方,留下一个千年的感叹: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2011-2-17(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