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岁月散文
我童年的时候,家住在离县城大约五公里的一个农村,大约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家里人就把我送到村里小学去读书。记得那是一个古庙改的小学,在去学校的路上,就有一个和尚坐化的坟墓,记得那是一个很大很高的坟墓,在坟的顶上,有一个大的圆石球。我每次走过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害怕。学校在大庙的东面一个偏殿上,正殿和西偏殿都闲着。每个大殿,都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走廊是一排大红柱子,窗户的木窗棂也是红色的。墙是青砖砌成,走廊两面的墙上各镶着一块黑色的大理石,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捐款建庙的人的名字。在斗拱的下面画着许多人物,我只听别的同学说,其中一幅画是“八仙过海”,上面有一个倒骑驴的老头,说他是张果老,有一个女的叫何仙姑,还有什么吕洞宾、蓝采和什么的。在正殿上,一进门两面都有塑像,一个个面目狰狞可怕,我只进去过一次,再也不敢去第二次了。整个大庙,给我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所以,每次去上学的时候,心里都很害怕。
这是一个乡村复式小学,一共有三个年级,都在一个教室上课。每个年级有十几个学生,坐在一排。上课时,老师给一个年级讲课,其余两个年级学生写作业。讲一会之后,再给另一个年级学生讲,那两个年级学生再做作业,如此周而复始循环。现在回想起来,我在那学了一段,算数就学会数一百个数了;国文就会写“大、小、天、王”等几个简单的字。记得那个老师姓崔,和他媳妇、孩子也住在庙里的一间屋子里。两口子常常吵嘴、打架。一遇到老师两口子打架,我们就放学回家,这时候,学生全都很高兴,唱着歌,蹦蹦跳跳上山或下河玩去了。
学校的操场可不小,整个庙里,前面一片平地都算操场吧。也没有体育课,也不做课间操,下课了,就是疯闹、抓人玩。上下课也没有准时间,老师想上课,拿起铃铛摇一气;讲累了,拿起铃铛一摇,就下课了。操场前面是一条小河,河边是一溜大柳树,有的树根裸露在外,有的长进了河里。整个学校,我就喜爱这地方,每到下课或午休时间,我都到这地方玩。记得有的高年级的学生,在横出的柳树粗枝上绑上绳子,打起秋千。有的胆子大的可以荡起很高呢。
不久前,学校被一场洪水淹了,学校也停课了。再复课时,姐姐已经到县里读书了,我自己就不想去上学了。究竟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孤单,或者害怕,或者感到没有兴趣吧。这段时间,妈妈带着妹妹到广西看望当兵的爸爸,家里就剩下太奶奶、奶奶和我;太奶奶又患了重病,奶奶也顾不得我上学的事了,于是,我就辍学在家。因此,我实际上连小学一年级都没读完。
不久,我们家搬到了县城里,当年秋天,家里人就送我上学了。我去的学校全称是第一完全小学校(当时小学还分初小、高小),有一到六个年级,一般人简称“一完小”。一天早上,已经从部队转业回来的爸爸就把我送进一完小。我跟着爸爸转弯抹角地走了一段路,来到学校。一看,好大的学校啊!一个大操场,四面都是教室,那么多学生在操场里----比我原来在农村的学校大多了。
爸爸把我送进一个教室,一个中年女教师迎出来,把我领进教室,安排在第一座。开始上课了,就是刚才那个女教师讲课,讲算术课-----后来知道,她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叫刘桂英;还教国语课。接着又上了其它课,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放学了,我跟着同学往家走,走着走着,同学们全都到家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家的方向了,不由得哭起来。这时,走过来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她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下,问我是不是刘家炉(我家是开铁匠炉的)的小孩,我答应说是。她就拉着我的'手说,我就住在你家的后边,我带你回家吧。她把我送到家,家里人对她表示感谢,我才知道,她叫韩秋萍,住在我家后边不远。第二天,我就记住回家的路了,----可这位叫韩秋萍的大姐却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她长着高挑的个儿,梳两条辫子,长脸,眉清目秀;穿着白上衣,天蓝色的背带裙----这是当时的校服。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这位好心的大姐,直到去年,才从她的一位堂弟口中得知韩秋萍大姐已经去世了,仅活了六十六岁。此时,我不禁留下了眼泪。
由于我原来是在农村小学,又是复式班,再加上老师不负责,本来就没学到什么,再加上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环境,就更加稀里糊涂了。尤其是算数,加法还凑合,减法简直是一窍不通,特别是被减数不够减要借数,就更糊涂了,所以,卷纸一发下来,净是错误,满篇都是“X”子,有时整个卷子画了一个大大的“X”。这段时间,我特别苦恼,尤其怕上算术课。就这样稀里糊涂、勉勉强强地学了一学期。
这时,正赶上抗美援朝,学校总搞防空演习。有时,正上课呢,防空警笛拉响了,我们按着学校要求趴在桌子底下,心咚咚直跳,都不敢大声出气。还学习有关抗美援朝的歌,每天都齐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还搞捐献,捐多少钱都行,记得我捐了两千元钱(刚建国时的旧币,折合现代的两角钱)。
这段经历中,我还记得几个同学的名字,夏玉柱、体育委员张福河、几个女生小组长:奚亚琴、程宏兰、乔文华。四十年后,我前妻去世,还是夏玉柱给我介绍的现在的妻子呢----看来,这段姻缘早在那时就定下来了呢。
秋天来到了,新的学期开始了。由于我学习不好,爸爸决定让我留级,于是学校把我安排在刚入学的一年二班。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叫何松霞。开始上算数课了,老师从最简单的加法讲起,又拿一些小木棒做教具,非常直观。这堂课我听得非常明白,心里也非常高兴。又上了国语课,新学的几个生字,我也记得很熟;又上了自然课、体育课。就这样,每天我都听得很明白,作业也完成的很好,老师不但画了对号,还常常写上“好”或“很好”。一晃到期中考试了,我觉得题答得十分顺利,果不其然,成绩公布时,我竟然排在班级第一名,还受到老师的表扬,号召全班同学向我学习。从此,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排在班级的前三名以内,这种情况一直保持到小学毕业。
到了一年级下学期,班级要选优秀学生,我自然而然地入选了,而且是第一名。紧接着,又首批加入了少先队,不久,老师又任命我做少先队中队长。每天,我戴着红领巾,肩膀上别着两道红杠的中队长标志,协助老师做班级工作。每到周四的少先队活动日,都是由我主持活动。那时,正赶上抗美援朝的前期,县里大量征兵,我们曾多次到车站为即将赶赴前线的新兵献花。一想起志愿军,直到现在,我还有一些零散的记忆。
有一天,县里来了好多志愿军,居民组长挨家挨户地为志愿军安排住处,我家也住了八个志愿军。我们全家挤在北炕,南炕腾给志愿军住。这段时间,夜间都有站岗放哨的志愿军,每到半夜,就有人起床去外边换岗。白天,志愿军都到大河边去演习,那正好是冬天,每个兵都披着一个白色的被单,可能是起隐蔽作用吧。有一天,我看见我家门前院子里站着一排志愿军,其中有一个人被脱了上衣,低头站在队伍前。只见一个像当官的人正在大声训斥那个人,接着就有几个人从队伍中走出来,挥手打了那个低头站着的人几个耳光,我看见那个被打的人满脸鲜血。接着又让他去给老百姓家跳水。过后,听大人说,那是个逃跑的,半道被抓回来了。还有一天,住在我家的一个志愿军,兴高采烈地对我们家里人说,他明天就要复员了;又说,老天爷照顾我呀,不然到了朝鲜,命就没了,还告诉我们说,他叫李琨,吉林蛟河的,让我们到蛟河去他家串门。
这个时期,县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伙年轻人成立了什么司令部,下边还有军长、师长等。被县*局定为反革命集团,为首的被执行枪决了,其余几人去陪法场。多少年后,我下乡到生产队,一个劳改释放的人叫宋世杰,就是当年陪法场的人,据他说,什么反革命,就是几个同学闹着玩的。他判了二十年劳改,后减刑十五年释放了。在生产队,他是五类分子中的现行反革命。
这段时间,我学习,工作都一路顺风,直到四年级时,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一晃到了小学四年级。这期间,我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中队长的工作也做得很出色。但是,国家的形势却发生了变化,而且这个变化也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我。
当时,抗美援朝已经结束,国家紧接着又开展了“镇反”、“肃反”、“三反”、
“五反”、“公私合营”等一系列运动。我家本来开个铁匠炉,就是个纯手工业者。在一九四八年时,关内已开始了“土改”,我们当地一些地主听到了风声,低价往外抛售土地,我的奶奶一看便宜就大量购买,结果在当地“土改”中被划为“富农”。哪知道这一错误竟影响了我们家几代人!
这时,学校认为像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不适合做少先队中队长,让别的根本不如我的人做了中队长。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孩子,根本不懂政治,所以一时难以接受,于是每天都愤愤不平,对少先队的工作很抵触。例如,每到下课,要求全班同学拉起手围成一个圆圈跳集体舞,而我偏偏以上厕所为借口逃避;还有除“四害”,我打的苍蝇也不多,甚至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好在何老师很理解我,还经常开导我。
“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此时,我班又换了一个班主任,是个女的,叫于风英,对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批评、讽刺是家常便饭,尤其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经常拿什么地主富农子女一类的话来敲打你。可这个人业务水平太差,讲课经常出错,尤其是算数,在黑板上演题,常常演不下去了,引起哄堂大笑。而此时的我笑得前仰后合,故意气她,这就使得我们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
还有一件事也大大地影响了我的情绪,当时正搞“公私合营”,我家的铁匠炉也归公所有,爷爷要上新成立的铁工社上班。铁工社常常开会,领导总是批判像我爷爷这样的“资本家”怎样残酷地剥削工人,喝工人的血汗;让工人们大胆地揭露资本家的罪行。爷爷开会回来后经常沉默不语,有时竟流下眼泪。爷爷是我最尊敬的人,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所以,每天我心情都很不好。
这段时间,我的学习成绩已下滑到十名开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小学四年级。
一九五七年秋季,我升入了五年级。学校又给换了一位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叫魏忠道。他二十多岁,高高的个子,长得有些黑。这个老师最突出的特点是眼睛很大,炯炯有神,一瞅你,你就得发毛,同学们个个都怕他。
魏老师的课讲得非常好,记得给我们讲《一幅壮锦》,讲得有声有色,我们简直听入迷了;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的课。他还画得一手好画,花鸟虫鱼,人物风景,样样栩栩如生。我完全被征服了,对魏老师崇拜得不得了,同学们也和我一样。
学校搞班级评比,每周一评,年组第一的班级得红五星一枚,贴在校门口的评比栏上。我们班每周都得红五星。我每天一走进校门,先看看我班的红五星数量,只见我班的红五星遥遥领先,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同学们也都和我一样。就这样,到这一学期末,我们班获得了年组优秀班级,同时也是市优秀班级,当那大大的奖状贴在教室前面时,全班同学别提有多高兴了。
下学期,我班同学的劲头更足了,大家一起努力,每周的红五星都被我们班获得,到学期末,又获得学校和省里的双重优秀班级。这一学年,我虽然没当班*,但魏老师特别器重我,交给我很多工作,我都尽心尽力去做好,魏老师很满意。
我从小受爷爷的影响很爱画画,看到魏老师画的画,佩服得不得了;魏老师也很偏爱我,常常指导我画画:我们师生的感情很深----二十多年后还是魏老师把我推荐到高中当语文老师呢----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