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纷纷落散文
秋深了,叶子开始纷纷地落下来。我独行在纷纷漂泊的落叶里,心随落叶弥漫于回忆中,回忆我们相处的那些日子。情不自禁地问上一句,“姐姐,你在那边可好?是否仍在奔忙?”
“请你停下匆匆的脚步,歇一会儿,听我说一说心里话吧!”
我们相识在2011年的深秋,因儿女联姻有了第一次谈心。那个傍晚,秋高气爽,白云飘飘,仿佛为我们的初识跳着欢快的舞蹈。
几天前,儿子就告诉我,小静妈妈说,不要排场,就是坐坐,亲近亲近。我说,我们这代人过惯了苦日子,总是为别人想得多吧,心里对你增添好感。
迟迟地等,仍是不见你们夫妻来。孩子有点急了。
你的女儿,后来成为我儿媳的小静说,“我妈本来已经请好假了,可有个同事家里的孩子突然病了,她不好推托同事的请求,就又去单位顶班了。”
“我们这代人就是这样敬业,习惯了,我也这样。”我对小静微笑着。
风尘仆仆的你们终于来了:一身中国银行的行服,穿在你瘦弱的身体上愈显精炼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穿行服的样子,好美,好精神,作为和你一样的职业女性,我敬仰那种神圣感,同时也理解了咱共同的儿女们择业目标的高远。
坐下来交谈后才知道,你只比我大八个月,二百多个日子的差距,让我成了你又一个妹妹。
你说,“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让他们自己去闯吧,想一想我们年轻时过的日子,他们够幸福的了……”
短短几句话,把我们姐妹俩的距离拉近了。
以后的时光,身穿行服的你,继续在城北的中国银行遵化支行尽职,一袭职业装的我,在城南的中心镇忙碌。
偶尔与认识你的人谈到你,他们都会伸出大拇指,“杨秀君的女儿,一定不会错的,那家人的人品都好着呢。”我听后,心里盈满了春日里的阳光。
我选择儿媳的唯一条件,就是要有一个通情达理,知冷知热的母亲,我想把我精心培育出来的儿子全部交给她。当时我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女儿需要照顾,兄妹俩相差十三岁。作为职业女性,养育儿女的辛苦实在是一言难尽。
那一天,因为有业务要办,我走进了你工作的那家银行,本想与你聊聊天,却见你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行服,忙前忙后,像一架难以停下来的机器。因着儿子、未来的儿媳都在银行工作,探究银行职工如何工作的好奇心让我办完业务,便坐在供顾客歇息的茶几旁,观看起你们银行职员忙碌的场景来。
那个办业务的大娘太笨了,连往取款机里插银行卡都不会,你一边微笑着帮她操作,一边轻声细语地为她讲解银行卡的使用知识……大娘走了,又进来一个学生,他要办个银行卡,你又开始教他填单……学生走了,又进来了一个企业老板,你得帮他做授权。
我坐了近一个小时,你硬是没有看见我。我默默地站起来,望着你年过半百,还在操劳的单薄身影,心里有点儿心疼:你这样热情,这样耐心,这样真诚地对待自己的客户,究竟是天生的素养,还是后天的培养呢?
都不是,那是你对生活的热爱,对工作的热忱,还有对家庭责任感的汇聚,这是我在以后我们相处中得出的结论。
我们的一双儿女在第二年的冬日里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那一天,你不得不脱下了那身行服,和我一样换上了喜气的红装。
2014年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我们共同的孙孙来到了人间。为了呱呱落地的下一辈,你又一次脱下那身行服,休了全年仅有的15天年休假,与我轮番尽到了做祖母与做外祖母的责任
因着自身婚姻的经历,我一直抗拒着我们相处的时光。儿媳问,“为啥我父母来,您就走啊?”
“你小妹还小,需要我照顾。”我只能这样搪塞。
其实,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害怕因为我们相处产生的矛盾,影响儿女婚姻的质量。就这样,我们若即若离地将孙孙养到了一周岁。
孙孙的生日宴,成了我美好记忆里最温馨的画面,我多想让那个瞬间永远延续,延续到孙孙和我们这般年龄啊!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了。
是你因过度操劳突然病倒,毁掉了我们的约定,让那副画面永远定格在2014年12月5日这一天。每每想起,我都想高声喊出来:回来,姐姐,你怎舍得撇下你的女儿、孙孙、爱人,还有我这个妹妹走了呢?
2015年初春的那个上午,是新一周的开始。没错,我记得太清楚了,刚走进单位的办公室,就接到了你的电话,“莲红,今天夜里,我病得很难受,把大乖(孙孙的乳名)送过去,我去医院看看。”
“嗯,我立即请假回家等你们。”我请了假,急匆匆赶回家。
过了一段时间,不见你们过来,又电话问情况。
“我们把大乖送太姥姥家了,一会儿回来再送过去吧!”
我在家里等啊等,就是不见你们过来。夜幕降临了,仍是杳无音信。实在忍不住了,再次打电话给你,是孙子姥爷接的,“你大姐病得不轻,恐怕要做手术。”
“啥,动手术?……”
我蒙了,在房间里绕了几个圈后,才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晚归的儿子、儿媳第二天才带孙孙回来。他们带来的消息对于我来讲,不亚于晴天霹雳:“肝癌晚期,最多半年……”
我欲哭无泪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这是你的悲哀,也是我的不幸。不满三十岁的儿媳要失去母亲的疼爱,刚满周岁的孙孙要面临外祖母的离去。上天实在太捉弄人了吧!我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卡住,憋闷得难以呼吸……
“姐姐,你不是说周一上午上班,下午就可以看大乖了吗?你不是说,明年咱孙孙生日要送他玩具吗?你不是说,等我们退休了,带上孙孙一起去周游世界吗?……”
我的梦被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不懂医术的我曾经找到你的爱人,“聚我们三家的财力,可以为大乖姥姥换一个肝脏,让她重获新生,咱市里领导就有这样的先例啊!”
你的爱人无奈地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以后的时光,是我们共同的煎熬。望着日渐消瘦的儿媳,我心疼不已,却难以找到为她排忧解难的良策,只能将孙孙照顾好,让她多去陪你。
那天,儿媳回来,含泪对我说,“妈,我妈一定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她让我把她的行服从单位取回来……”
我的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
我仿佛又见你身穿行服来赴我第一次约的情景。过后儿媳曾多次向我解释,“其实,我妈对第一次与您见面很重视,还专门买了那晚会面的衣服,只是因为同事孩子的事,不得不临时顶班,又怕您等久了着急,才穿了行服赴约的……”
我说,“你妈穿行服的样子很好看,我们是一个年代出生的人,对工作的尽职,不仅是百分百,就是百分之二百也不止呀!”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你在中国银行遵化支行营业大厅里忙碌的身影,如果没有那份对工作的执着,怎会对我近一个小时的旁观熟视无睹呢。
那身行服就是你的生命,你知道自己的生命要终止了,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儿将它取回来。这就是我们这代人“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忘我精神。
那天,遵化的天空阴沉得厉害,我怀抱里的孙孙不说也不笑,只是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望着我。电话铃声响起来,是儿子略带哽咽的声音,“妈,我老丈人让把大乖接过来,让他与姥姥见最后一面……”
“你过来接吧,我也想去看看。”
我抱着孙孙走进那幢熟悉的单元楼时,你已经不能说话了。咱的孙孙一声声呼唤,“姥姥!姥姥……你听到我在喊你了吗?你怎不理我呀?……”
我知道你听到了,只是没有力气应答孩子。你有多不舍,我能知道,就如我们对你的不舍。
“小静,如果我能把大乖看到十岁就好了……”儿媳对我复述你讲给她的话,响在耳旁。
望着你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样子,我肝肠寸断,哽咽着不能言语。
我抱着孙孙走出单元楼后,泪水与喉咙里的堵塞,几乎让我晕倒。儿子哭着对我说:“妈妈,她对我挺好的,真的,她对我像您一样亲,我不舍得她走……”
“你不舍,我舍得吗?这就是命,命啊!”
我只能把满腔的苦痛化作这样一句宿命。
我没有为你送行,那最后一面,已经让我痛不欲生了。我实在是不能胜任生死离别的不堪,何况我还得为你照看好咱共同的孙孙,他还太小,不知分离是痛。
“姥姥去海边旅游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嗯,是的,很久才能回来。”
我这样安慰着未成年的孙孙,可是,你还能回来吗?还能穿上那身行服,站好这最后一年的岗吗?五十四岁的人生,太短暂,你为啥走得这样急……
即使是没有参加你的葬礼,我仍是付出了十几天卧床不起的代价,是我太多情,还是上天的不公平?
为了你我的分离,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几夜;为了你我的分离,我不得不辞了自己的职务;为了你我的分离,我执意要写一篇事迹材料上报给你的上级银行,题目就叫《行服》。我想让你的敬业精神成为咱儿女一般大的年轻人追求的境界,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一代人是怎样对待自己职业的。
你的爱人说,“别啦,你大姐一生都是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就让她这样悄悄地走吧。”
我无言语对。
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工作,热爱家庭,爱岗敬业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上苍何其残忍啊!
一个在被确诊为肝癌晚期的女人,前一天还默默地战斗在自己工作的岗位上,要有怎样的毅力,怎样的坚韧,怎样的敬业精神,才能做到啊!面对那些小病大养的官僚们,那些因情绪就消极怠工的职工们,我想说:姐姐,你才是真正的人民公仆,这个时代不折不扣的公仆!
又有一片秋叶落下来,被秋风吹入我的怀里,我将它揽入手中。我要收藏这片秋叶,因为其它的都叶落归根化作了泥土,唯有此片,是因我的思念不由自主入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