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你我存在于花终会绽开的某个角落的散文

  “今天是夏祭,烟火大会的开始时间是……”

假若你我存在于花终会绽开的某个角落的散文

  说实话新闻记者的声音谈不上矫揉造作,但是八依旧觉得有种无缘由的油腻感,或许是因为距离上一次听见有人用这样的口吻有条不紊地滔滔不绝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年级暑假开始前最后一天在学校里听到的结业广播,总之对于暑假一开始就锁上房门的某某人来说都萌发出年代感了。

  作为一台顶部被用于堆放扎成一捆捆的旧报纸的古董电视机,自然是需要八蹲在一旁啪啪地拍上好几下才能勉强发出混杂着杂音的新闻播报员的腔调。尽管它的声音播放算是复苏过来了,电视画面仍旧不时划过不和谐的灰白线条,感觉有无数爬虫似的电波在屏幕那头抖动。

  超让人烦躁啊。

  夏祭和人群之类的。

  八正想着,莫名涌现的沮丧和反感忽然被生理需求的呼喊声赶跑。于是走投无路的少年只好拖着乏力拖沓的步子挪向不远处的冰箱,上次过期面块造成的心理阴影让他不敢抱太大希望,仅是期待能发现一小包还在保质期内的仙贝或者是一丁点超市里作为赠品的菓子。

  不过不走运的是,各种意义上都空空如也的冰箱中留给少年的只有缓缓飘出的阵阵冷气,除此之外没有剩下任何有意义的实体物质。圣母玛利亚从没有对着笑过的少年闭上眼睛,原地蹲下了身子然后一动不动。

  “我进来了。”

  在少年震惊万分的注视下,门被高个子、黑外套的青年用钥匙打开。青年一边将钥匙放回口袋,一边透过垂到鼻梁的刘海望着少年,有点腼腆地咧开了嘴角。

  “米津先生,钥、钥匙……哪里来的……”

  八仰起头盯着青年,同样凌乱的刘海遮挡着视线,声音带着一点点慌乱,语言组织能力也当场归零。真是受不了啊,“米津先生”这个对于八来说称呼别人异常怪异的称呼念出口充满了不协调感。

  眼前突然出现在他乏味的生活中的年轻男子自称“米津玄师”,长相与自己也说不出得相似。虽说在以前看过的漫画里看到主人公穿越回过去的情节,但对一切都持有质疑态度的自己从未曾料想到这种无稽之谈会实现在自己面前,简直像是上帝对凡人恶意的欺诈一般。

  青年充耳未闻地走到少年面前,看样子完全不打算解释少年的疑问。蹲下身将手中半透明的印着楼下便利店标志的塑料袋递到了八的面前。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对上一双装载粲然的眼睛,少年差点以为自己当即就要被那温柔的目光吸进去,还是永远出不来的那种。

  他所贪恋的,那种关注。

  八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接过了袋子。

  里面是一件和服,或许说是浴衣更合适些。还没有人主动展开看过的和服被少年先入为主地暗自猜测为松松垮垮的样式——因为那样的样式才最符合青年的气质,那种带着莫名的慵懒舒缓占据别人的心的气质。

  “我也会穿的啦,就当陪你。”

  陪……陪?塑料袋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少年愣住了。他刚刚说的是要陪他吗?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存在这样的人啊。少年警惕地打量了对方好一会儿,看似面无表情地拾起塑料袋,踉跄着走进这座本就破旧不堪的小公寓当中最为昏暗狭窄的卫生间。接着青年听见了门锁搅动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半晌,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卫生间。一身略显宽大的青黑色浴衣软绵绵地挂在少年身上,由于个人原因拉得很紧的前襟处只露出了一小截白得病态的脖颈。青年眼里的少年虽然和光鲜亮丽之类的形容词依旧存在很长一段距离,但比起畏畏缩缩地蜷缩在沾着不知属于哪个角落的灰尘和三天前消灭家里最后一碗泡面时留下的油渍的旧T恤里面,如今的这身装扮可要好得多得多。

  青年也已经整装待发。八无意识地垂着头,这个角度刚好看见青年松垮的和服下若隐若现的脚踝,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能察觉到其白皙且微微带点淡淡的米色。虽然对方的个子的确很高挑,但是细节处的线条却出乎意料的纤细,冥冥之中勾勒着青年那脆弱的内在。

  再回过神时,他已经和青年走在熙攘的人流中了。

  灯火阑珊,长街若日。这条平日就车水马龙的步行街上照旧是人声鼎沸,不过相比较而言车马全无,让人恍惚间有种置身于千年之前的错觉。载歌载舞的游行班子周围聚集着年轻的男女,数码设备按下拍摄健的咔嚓声不绝于耳。孩子们有的围坐在挂满彩旗和纸灯笼的小商铺前面滚弹珠玩,还有的正和同伴一起享用糖苹果。

  也许人群,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吧。

  也许加入他们,也不一定会受到伤害吧。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少年来说,既显得遥远陌生,又仿佛触手可及。他孤独得太久了,以至于把一个人做任何事情当成了习惯,无论何时何地都只剩下习以为常的空虚萦绕在心头。他曾几何时也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只配支配这样的生活,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青年的注意力没有抛向人群,而是在不打扰少年沉思的前提下悄悄挪步向旁边的小吃摊位。“老板,要一串章鱼丸子。”“诶?一串就好吗?”“......嗯。”青年低下头开始掏钱包,可是木头桌子后面的老板却松开手中的厨具抓住了青年的手臂:“是买给弟弟的吧?”青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点点头。“那就不要钱了,”老板松开青年的袖子继续工作,“你可要让那孩子玩得开心点啊。”

  这就是青年手中的章鱼丸子的来历。

  少年听话地咬了一口青年举到离自己的鼻尖只有几毫米之远的章鱼丸子,发现对方正认真地盯着自己咀嚼东西的动作,而青年那不经意间抿嘴笑的样子意外戳中了他心底的软蕊。“如果觉得不好吃的话真是抱歉啦,本来想买给你和别的孩子一样的糖苹果,不过最后想了想还是选了章鱼丸子,”青年不知为什么开口向八解释,“因为是热腾腾的,总吃冷的东西对身体不太好吧。”

  八感觉脸上稍微有点发烫,想要可是长时间远离人情事故的他并不明了这种冲动的背后是什么在作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感动吧。少年想着,默默地别过了头。

  没想到就在八将头转向那片原本还单调到连一颗星宿都没有的夜空时,正巧逢上一朵绚烂的淡蓝色烟花在天幕盛开。回忆如潮水将瘦小的身影吞没,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和父母坐在家门口时看到的烟火,可是那已经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知多少亿个光年以前的事了。一时间少年忽然不再如过去那样甘心作烟火里的尘埃,他想要做一颗星星,他知道他本就是一颗星星。

  人们都停下了脚步,短暂的寂静恰如其分地莅临。不一会儿一个年幼孩子童稚的欢呼声重新点燃了陷入惊叹的人群,随着一朵接着一朵的花火在人间留下了自己最美的遗迹,人们再一次欢腾起来。夜是黑暗的,但是人间的明灯烛火散发出了希望的光芒,执着地将它点亮。

  烟花消逝,人潮散去。

  远处传来夏祭歌演唱者清冷的嗓音,配合着沉闷的鼓点声在夏日夜晚特有的燥热中扩散开去。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在喧嚣热闹的大街小巷,从少年和青年所驻足的位置居高临下向下望去,人世间的浮华多了几分似真似幻的朦胧感,将曲终人散后遗留下的孤独冲淡。

  “ 空に消えった

  打ち上げ花火…… ”

  青年稍稍弯下腰,一本正经地揉了揉八的头发。或许是由于今夜的月亮因为迟到而躲在云层之后并未按时提供照明,青年没能察觉到少年浮现出红晕的耳根,自顾自从浴衣的内层里掏出一个暗色的钱包,道:

  “再去吃一串章鱼丸子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