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铜钥匙散文

  母亲的眼闭了

三把铜钥匙散文

  永远地闭了

  母亲的手松开了

  手心里

  几把泛着古铜色的钥匙

  再也没有了秘密

  我把院门打开

  我把房门打开

  我把母亲的梳妆台打开

  看见了梨花盛开

  看见了米面油柴

  看见了花花绿绿的衣裳

  看见了母亲年轻时的笑脸

  我不知道

  怎么才能够把母亲的心锁打开

  我不知道

  铜钥匙里有多少母亲的情怀

  母亲的眼紧闭了

  母亲的手松开了

  母亲的照片还挂在老屋

  母亲的影子永远在我的心头

  时光煮酒,岁月有痕。

  每到清明节,我便会从自己家的箱底取出一个红布包,把缠绕在外面的丝线解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做这些的时候,我的动作很慢,我的表情很肃穆,就好像在完成一个仪式,丝毫不敢马虎。

  布包里包着的其实只是母亲生前用过的三把铜钥匙,一把老式的大而长,圆环状的把柄足可以塞进去两个手指,前面呈条形,最顶端有两个锯齿样的钩子。另外两把就很平常了,长的一把一寸有余,短的一把不足一寸。三把钥匙同样被一根红布条拴在了一起,颜色也几乎一样,全都是暗铜色,表面磨得很光滑,一看就知道使用的年代很久了。

  把三把钥匙放进贴身的衣兜里,接过妻子递给我的`装有香蜡、纸钱纸衣、贡品的几个袋子,我便一声不响地驱车上路了。

  我所居住的城市距离老家也就三十多公里的路程,若在平常只需半个小时就到了。可今天,胸口好像有什么被压抑着,眼眶也好像被泪珠溢满一样,让视线越来越变得模糊。春风吹着绿柳,桃红杏白,如此美好的景色,一点入不了我的眼。

  多希望下点雨,让老天和我一同哭泣。又多想天空就这样风和日丽,待我跪倒在母亲坟头时,就像昔日见到她那样,看到她阳光般的笑脸。

  母亲离开我十年了,每次在梦里被母亲唤醒时,我的枕头都会被眼泪湿掉一大片,每次走过她生活过的地方,就好像老人正远远地迎我而来,手里拿着给我御寒的衣和为我蒸好的可口的馍。

  回忆有时候会让人很幸福,有时候却让人很痛苦。

  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我的车停在了我的老宅门前。铁门紧闭,挂在门闩上的大锁子上落满了灰尘,因为不常开,已经显得锈迹斑斑。我拿着钥匙的手,几次尝试着开门,却又慢慢地放下。

  不敢开,不忍心开,但我告诉自己,今天,必须开!

  妈妈生前在院子里种下的花已经败了,栽下的梨树也已经只剩一些枯枝了,妈妈养鸡盖的鸡舍早已塌了,妈妈留下的那么多脚印早已被落叶掩埋,被雨水冲走!

  踩着刚露出小脑袋的小草,我把家门打开。屋子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一个朱红的躺柜,上面放一个木制的旧相框,相框里面是尺寸不一的老照片,有爸爸的、妈妈的、也有哥哥的、姐姐的,中间最大的是我记忆中唯一照过的一张全家福,全家福上,每个人都是满脸的笑容。

  看着这些已经泛黄的照片,一幕幕的往事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父亲用并不强壮的臂膀保护着我们,母亲用并不宽阔的胸怀养育着我们,尽管贫穷和饥饿曾经那样残酷地让全家人难以忍受,尽管寒冷和酷暑曾经那样让我们憎恨寒冬和盛夏,但这些都没有改变全家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只是等我们全家就要熬出头来,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时,父母却相继离开了我们。

  妈妈戴过的草帽依然在墙角的钉子上挂着,草帽上不知道渗透了老人家多少的汗渍。一双懒汉胶鞋还在门后放着,鞋帮子已经破了,不知道记录着父亲或者哥哥耕作劳累走过的多少路途。

  掏出那把大而长的老式钥匙,学着母亲生前开柜子上的锁子时的样子拧了一圈,“砰”的一声,柜门开了。

  这个朱红色大躺柜还是母亲当年的嫁妆。老爷是他们村子里最好的木匠,母亲出嫁时,挑选最好的木料打了这个柜子。母亲个子小,每次打开柜门后便用头把盖子顶住,一只手给里面放东西或者从里面往外取东西。过年过节的新衣服,不多一点的花生核桃、红枣白糖都在里面放着。只有来客人了,母亲才会打开柜子,取一点瓜子豆豆、冲一碗糖水来招待。有时候哪个孩子感冒发烧得病了,躺在被子里不起床,妈妈便会用招待客人的标准“慰劳”一次。往往是,一碗糖水一喝,一把花生一拿,转身就跑到外面玩去了。这个时候,总会听到妈妈笑着说:“这个孩子,欠揍!”

  朱红躺柜里面还有一个小抽屉,这是妈妈生前的“保险柜”,里面放着的都是值钱的东西。早先是粮票、布票,再后来是儿女们给她的钱。母亲生前很少花销,可是到过年给孙子外甥压岁钱时却变得特别大方。看着晚辈孩子脸上的笑容,老人家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我轻轻地把抽屉拉开,我知道我要取的东西是什么。现在里面放的是母亲积攒了多年的几大包火柴。我从里面取出一小盒后,慢慢地推回抽屉,锁了柜门,锁了家门,锁了院门,把三把铜钥匙揣进怀里,迈开沉重的双腿,朝着后山坡上父母的坟地里走去。

  用母亲留下的火柴,点燃了香蜡和纸钱,缕缕青烟飘向了空中,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双亲的脚下。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暮春里,耳边竟炸响了雷声。

  轰隆隆

  睡就睡吧

  动静这么大

  我的老母亲

  我的老父亲

  呼鲁声把我惊醒啦

  吱扭扭开了门

  天公的惊雷泣鬼神

  把群山把森林把沟壑

  泪洒得不成体统

  爸爸啊妈妈啊

  在这清明节

  我想我盼我念

  有什么怒你们就发

  有什么怨你们就说

  儿子我

  在这雷雨交加的大地上

  给二老跪下

  上了绿的三把铜钥匙贴着我的胸,挂在了我的心尖上,蓄满思念的心锁,何时才能再次打开?

  仰天长望,痛断肝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