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老碾盘的散文
永远不会忘记老家门外的老碾盘,老碾盘是用大大小小的石头砌成的底座,上面铺上一块又大又平的青石做碾盘,碾盘的中间,用一块圆柱形的青石做碾柱,转动着一块又大又圆的青色石头做成的碾轮。老碾盘每天都吱吱悠悠地转动着,为附近的村里乡亲碾粮食,常常是这家的米还没碾完,那一家又端来了麦子在等着。老碾盘转动了几代人的温饱,碾出满满的幸福。
记得小时候,母亲几乎每天都在天还不亮就起床,推动着碾轮,碾谷子,玉米,麦子,高粱,笨重的碾盘,转着一个农村妇女的脚步,也转着一个做妻子和母亲的责任。母亲把晾晒干的谷子,均匀地摊放到碾盘上,用力地推起碾轮,一边推着,一边用扫帚扫着,免得碾不均匀,随着一圈一圈地转动,圆圆的谷子被碾成了金黄色的小米和细碎的糠。碾完米,母亲再用一个老簸萁把糠簸出来,用袋子装起来留着喂鸡鸭,那黄灿灿的小米,则是下到锅里,成了我最爱喝的小米粥。
端着香喷喷的小米粥,安逸地坐在碾盘上,听奶奶给我讲故事,小时候没有电视,是奶奶的故事伴随着我走过了快乐的童年。奶奶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也给我讲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小时候,不知道那是神话故事,总以为是真的,所以每到晚上的时候,总会望着奶奶告诉我的牛郎织女星浮想联翩,总是觉得银河也不宽呀,为什么她们都飞得那么高了,那么一条河就飞不过去呢?难道是她们累了,飞不动了吗?年幼单纯的思想,就像老碾盘一样,转呀转呀,无论转了多少圈,还是围着它的碾柱转。
老碾盘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一年四季的年轮转过了一圈又一圈,老碾盘也在一天一天地转着。每逢过年过节,或者是谁家有喜事,老碾盘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推碾的人脸上荡漾着节日或者是喜事的喜悦,一边推着碾,一边开心地哼着小曲儿,眉开眼笑地围着碾盘推着,转着,仿佛推着的'不是沉重的碾盘,而是幸福的生活,开心的日子。
在碾盘上没人碾粮食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就趴在碾盘上玩。七十年代的农村,小孩子没有现在的高科技玩具,玩泥巴,石子,踢毽子,每一样都玩得开开心心。我们分成几伙,在碾盘上用树枝画下楚河界限,玩泥巴和玩石子的各占半边,每一边都玩得欢天喜地,笑声震天,一会儿这边有人耍赖皮,一会那边有人把别人弄好的泥巴小汽车给弄坏了,引起小伙伴们的尖叫声和哄笑声,还有吵吵闹闹的叫骂声。小伙伴们在碾盘上玩着,闹着,疯着,笑着,开心的情绪渲染着碾盘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就连做农活走过老碾盘的大人都望着我们开心地笑着。
夏天的晚上,邻里的男人们都凑在一起打牌,而女人们都会聚集在碾盘上,说说笑笑。种了一天地的婶婶大妈们,在此刻围成一圈坐在碾盘上,在碾盘的附近,点燃一种叫做蚊蒿的草,蚊子闻到蚊蒿的气味,就不会靠近碾盘了,这种蚊蒿一直护着我的童年,没有被蚊子叮咬过。婶婶大妈们一边摇着蒲扇赶走季节的燥热,一边七嘴八舌地聊着家长里短,淳朴的农村人,说话没有禁忌,想说的都通通快快地说出来,没有谁因为一句不得当的玩笑生气,也没有谁去恶意地攻击谁,聊得那么火热,聊得那么真诚,聊着家长里短,也聊着谁家的庄家长得好,谁家的地里长满了草。
我的童年,我的少年,都在老碾盘沉重的转动中,慢慢地度过了。
光阴荏苒,流年不再,等我长大时,不得不背起行囊,告别了父母,也告别了那留下了我快乐童年的老碾盘。漂泊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每天都看着形形色色的故事上演,却再也找不到那些围着老碾盘转来转去的快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出老碾盘的影子,浮现出儿时的玩伴,那纯真,那快乐,是在都市里无法寻觅的。无法搁浅的记忆,无法拨回时光的脚步,月儿缺了又圆,走过高山水长,看过万千旖旎的风景,而我最想念的还是家门外的老碾盘和淳朴的父老乡亲。
现在,每天用从超市买回来的小米和玉米面下锅,却再品不出用老碾盘的味道,用机器磨出来的米和玉米面,少了粘稠的原味香,少了烟火熏燎的农家味,也少了坐在门口等着母亲碾完米去下锅的期待。
时光老了,碾盘没老,碾盘碾着一路风尘,碾下了几辈人的沧桑。碾盘转着村里乡亲的快乐,也转着左邻右舍的故事,那转起来吱吱悠悠的声音,像一首传唱千年的老歌,快乐着孩子们的童年,快乐着大人们丰收的喜悦,快乐着老人们那份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