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我们的心是盈满的散文

  你们先在这坐会吧。眼神对视的那一刻,拿着一堆检查报告,从诊室出来的我告诉坐在走廊的公公及小姑妹等。

有你我们的心是盈满的散文

  这里是沈阳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勉强找个相对人少的地方,靠墙站了下来。泪水随之而下。

  稳定一下情绪,掏出手机,开始向办案现场的老公汇报公公的病情。医生说:刚说出这三个字,泪水再次反扑过来,将语音的河床拦腰斩断。我声音颤抖着:几乎一字一换气的终于道出一个不被期待的实情:胆道梗阻,胰腺癌晚期……

  或许是我出来的时间长了抑或源自一种本能的认知,小姑妹随后也赶了过来。撂下电话,我们分别将头埋向一侧,背对着彼此痉挛般颤抖的双肩。

  你得稳得住架呀,别让老头看出来……电话里,老公提醒我。可是,理智告诉我:世间再没有什么比一个生命的消亡更折磨和考验人的了。湿漉漉的视线里,往事此起彼落。

  公公今年七十九岁。没进过学堂。农民身份的他一向身体硬朗。只是最近几年虚弱了。公公的人生没有过高潮。让我们敬佩的是老人家一生勤恳,敬畏土地。开荒、种地、打工一年到头总嫌不着。从我认识老公起,公公家的菜园从未见过一棵草随便长着。每天晚饭后,像是一种习惯似的,院里院外的一阵打扫。用老公的话说:即便没啥也要刮层新土出来。

  公公一生育有三个儿女。只有老公当年考学进了城市。因为家境寒薄,很多年里,条件都不是很好。尤其刚成家时,我尚未参加工作,情况更甚。

  那是我们成家后的翌年冬天,做梦都着急把日子过起来的我与老公商议后,通过熟人佘了1500元鞭炮,准备春节时售卖。因为老公执意回老家过春节,不得已,鞭炮也只好跟着运回去。怎奈班车是不允许携带易燃易爆商品的。得知此事,公公二话没说,长鞭一甩,一径到来。廿多年前的冬天,可不像现在,“模棱两可”的。天冷的简直伸不出手来。只见公公头上一方已经发白的藏蓝色包头布,棉袄外面一条同样敝旧的黑色棉布腰带,褪着袖的怀里抱着一杆鞭子。头顶、眉毛、胡子挂了挺厚一层白霜。因为着急当天还要赶回去,只是简单吃了点饭,装好货物,便又匆匆上路了。来回100华里,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啊!看公公如此辛苦,我在心里默默:一定不能这样白了公公。等挣了钱,给公公买酒喝。

  结果,货款多数都被大伯哥充了陈年旧账。不仅分文没挣,连本钱也没赚回来。公公的礼物自然也跟着泡汤了。为此,我在心里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

  又有一年,水大。家里房子漏雨。公公再次重起征程,拨冗助之。

  这些心酸往事,就像流水,过去了就过去了。公公从未向我们提起。他不懂得向儿女邀功。他只是朴素的觉得,父子之间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在我,闭上眼睛,总像一杆秤,半斤八两,一目了然。

  我见过一副《父亲》的油画。作者是谁忘记了。上面那个农民父亲沧桑的影象总能让我不自觉的想起公公。那画画的真好,太形象了。饱经风霜的意象表达简直就是公公的真身。

  公公从不会讲大道理。不过,同样与所有的父母亲一样,总想通过各种方式,缩小兄弟间的条件差距。明里暗里的护着老大。比如:在哥哥的'孩子结婚时(2002年),本没条件的我们还是写了2000元礼钱。却仍不能满足公公偏袒的“胃口”。亲自出马,去单位找他二儿子要钱;大哥家的羊群每年夏天都要因为啃青挨罚。这时,公公又出场了。让他二儿子出面通融不说,最后的罚款也要我们出。那次,我真的生气了。“买桃有话:就可软的捏吧!”顶了公公的我事后也后悔。我理解公公的一片苦心。他决意不想让老大本来就糟糕的日子再雪上加霜。为他苦海无边的日子着急才是!可我也不理解:健健康康的一家人,不知进取、处处屈服的道理究竟何在。不过,大事上,公公显然还是比较公道的。

  是年,亲叔伯间的八兄弟中,仅我们一家原生态的家庭也亮起了红灯。看我去意已决,公公批评过老公后即来劝我:“咱可不干那牛打*马擎功的傻事,八年抗战都打下来了,还怕啥!”

  儿大不由爷。我仿佛洞见了公公同我一样百般纠结的内心。但凡可能,天下哪个做父母的希望儿女离婚?再大的矛盾有父母仗义执言、主持公道都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受人尊敬的一面。

  公公一生淳朴、内敛。从我进门,学到的第一堂课便是吃苦和坚韧。他的一生确实没攒下什么,即便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后来我们出资翻建的。两位白丁老人却培养出一位地地道道从农家走出来的实职正处级*。这让全村人都对公公刮目相看,也是公公一生骄傲的地方。

  从头天晚上急诊检查时医生告知翌日会诊,严重黄疸的公公早早来到医院,做好禁食、禁水的待查准备。安静的坐等在走廊里。或许天真的以为:有他心里的万能的儿子在,会同以往一样,只是虚惊一场抑或觉得说好的待查,又没动静了。没有见到医生的结果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不得而知。待情绪稳定,我急忙赶了回去。拉着公公的手,挨着公公坐了下来。此时,他的宝贝儿子不在,我就是他绝对的主心骨,是他一切想法的根基。收放之间,公公眼里满满的全是关乎会诊结果的期待:“你的病能治。只是这里患者太多,入不了院。咱们马上去陆军总院治疗。你不用害怕,有你儿子和我,一定不让你遭罪。能治啥程度治啥程度。花多少钱我们都拿,直到以后……”看我坦陈无隐,公公使劲点了点头。

  有些人的有些转身,即便与世无争,即便当事人一直微笑,也让旁人无法释怀。我怆然扑倒在一个生命完全交付的信任里,扶都扶不起来。

  参考医生意见,我们选了一款与生命期相匹配的支架,完成了胆道疏通手术。

  这次手术殊与性命无涉。只能让生命保有质量。我们咨询过,即便愿意出再多的金钱,医院也只能做到这些。

  人说:只有等自己也上了年纪的时候才更能理解和感知生命的意义。公公啊,我们多想你能逃过这场“劫”啊,有你,我们永远都是孩子,也意识不到衰老的到来,觉得距离生命终点总有一层帘子挡着;有你,心灵再疲惫,都有一个停靠的地方;有你,我们的人生是原生态的,是完整的;有你,我们回家过年是约定俗成、是习惯使然、是一种明晃晃的盼头;有你,我们的心从来都是盈满的,即便走得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