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清溪的散文

  一场缠绵的春雨,像个羞羞答答的情人,在清溪与我邂逅相遇。在一片宁静的山水之间,让我暂时忘却了尘世的颠簸,想起了你的明眸皓齿,看到了你的红唇柳眉。好雨是知时节的精灵,她伴着农历的日脚,在天空中飘荡,在苦苦等待季节深处的重逢。

诗意清溪的散文

  清明时节的雨,就如天地间的一次沐浴,在烟熏火燎的俗世中清洗身心的尘埃,让一颗心与另一颗心靠得更近。

  雨后的山峦苍翠欲滴,富含负离子的空气里飘散着淡雅的清香,我的心像一只蹁跹的蝴蝶,在莞香花、禾雀花、芒果花、油桐花、荔枝花的树丛中穿行。馥郁的花粉让我想起故乡雨后的栀子花,那是一种让人清心醒脑的花卉。

  顺着一条被春雨打湿的路,抵达了大王山。雨没有阻断我亲近大山的脚步,而引发了湿漉漉的乡愁。这个清明,我像一个没有依附的游魂,在他乡漂泊,我无法回到后山的墓地给亲人上香烧纸。

  这些年总在漂泊,寄居在紧邻大海的异乡,山成为我对老家的念想,成为游子的牵挂,它让我背负起生命的沉重。每当出没于幽深的小巷,我都会踮起脚尖,以一种意念的方式完成对远山的眺望!

  我感谢一把从诗歌里走来的雨伞,它拉近了时空与自然的距离。大王山森林公园,这数千亩位于清溪南部的山岭,像一片绿色大海,莽莽苍苍。我走入大山的怀抱,闻到大山的气息,烦躁不安的内心立刻安静下来。终于明白,我的生命离不开大山,只有守护着大山,我的心才能踏实。上山的台阶是赏花之行的入口,上面踩满了游人的脚迹。那个下午,滴滴答答的雨声成为我们踏青赏花的序曲。

  路盘山而上,一路爬满密密的树藤。我深爱这样的植物,就像衰年变法的白石老人诗云:“青藤八大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愿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伸展在山岭的藤萝,就像一首水汪汪的抒情长诗,布满毛茸茸的细节。我深信,绿遍天涯的青藤,是贯通地表的经络,从千里之外的故乡牵藤而来,不管延伸多远,不管是否结出果实,所有的藤条都起源于同一条根茎。在游子老去的那天,它会牵住你的双手,让你泪如雨下。豆棚瓜架雨如丝,眺望远方,烟雨空蒙,那是亲人的真切呼唤,更是血脉乡土的低沉回声!

  海拔303米的主峰,如果与我老家的大山相比,大王山顶多能算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但在鲜见高山的东莞,它却傲立雄姿,高耸挺拔,状如群山之王。所以303米的海拔照样让它鹤立鸡群,轻松享有大山之王的美誉。王者之风,这是一座山的气度!

  雨中的大王山多了一层朦胧的诗意,抬头仰望山顶,缭绕的白云在闲庭信步,给凡俗者如梦如幻的感觉。云和雨是一个传情的字眼,让骚人墨客浮想联翩。云与山连在一起,像仙女铺给凡间的天桥;云与雾在山间纠缠,飘渺的身姿状如逐鹿,动如脱兔,快如奔马,时而隐匿,时而变幻。雨中的大王山蒸腾起一身的仙气。

  山虽不高,但林间的植被却非常完好,几乎找不到一块裸露的山石。路旁时而可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树梢上藤萝密布,林子里鸟鸣风幽。

  随行的朱主任不时与我们讲解、探讨树与藤的姻缘,两种植物用不同的生命形态诠释了生死相依的关系。亭子后疯长的野山芋挤满肥硕的叶片,每一片都像芭蕉叶一样阔大。林中移步,随处可见百年有余的芒果树,听说这片芒果林当年有人守护,因为它能结出诱人的果实,所以在大炼钢铁的荒唐年代,依然安然无恙,在快刀利斧的翻飞中得以幸免。

  霏霏的细雨,像小兽一样在我的心尖上游走,云层罩住山林,光线渐次变暗,我们十分期待和雨中的`禾雀花会面。也许是东道主看到我们一脸的茫然和急切,朱主任敢紧回过头来说:到了!到了!再上一道坡就是赏花之处了。此时,我抬头仰望,的确离顶峰不远了,云雾依旧像个闲人在山顶飘逸,山尖沉睡在云朵里没有醒来,一行人的梦已顺着灰白的天梯攀上了云端。

  我轻轻地地吸了一口气,尝到了空气里滋润肺腑的甜味。走在前头的文友突然哇噻一声大叫,原来密密麻,一串一串的素白的禾雀花像璀璨夜空中的礼花,在我们头顶绽放。

  禾雀花为蝶形花科油麻藤,属木质藤本科植物。它与芒果树相生相伴,它开在藤萝上,悬挂树梢间,其状如一只飞翔的鸟雀,煞是好看。禾雀花是一种沉寂的花,它开在山岭之上,开在森林深处,它远离繁华闹市。

  禾雀花淡雅的香气类似于初开的桂花,风动桂花香,那是一种隐隐约约的幽香。串在藤上的禾雀花,像一粒种子落进了清溪湿热的泥土,此方水土深情地养育了她。我发现在东莞大部分镇区好像都难见禾雀花的尊容。物以稀为贵,这是定律,禾雀花因它的稀有和独特,获得了一种植物的尊贵。

  清溪因为拥有这样的花卉草木,才能山水如画,草木留香。打开清溪赏花行的彩色册页,一组清溪诗歌带着古典的韵味,伴着泥土的芳香和客家风情,朝我迎面而来:“虬藤拘雀众,悬挂密林中。春满栖枝蔓,秋成隐树丛。不偷农户稻,但逗百家童。雀草犹醒悟,休得掩睿聪。”这是清溪诗人对禾雀花的诗化,而诗后附注的禾雀花传说更是别有情趣:相传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云游,见一群一群的麻雀在稻田中偷吃稻谷,他便从山边扯下一条山藤,把偷吃稻谷的禾雀全部捆绑住,一串一串挂在树上,平时不准它们出来偷吃稻谷,只准每年清明前后出来露面一次。

  这样的传说是对花的安慰,像禾雀一样的花卉,原来是被法力无边的神仙点化。看来无论动物,还是植物,摒弃私念,革除陋习,修正自我,才能抵达完美的境界。

  下山时雨霁云散,风雨过后的植物,格外清润明净,充满泥土深处的气息。植物是安静淡泊的,就像圣经里描述的一样,植物是众生的血脉。

  人类最初的智慧也许是从植物身上入手,从采摘野果,到钻木取火,再到航海造船。一根草茎、一粒种子、一枚花蕊,那是植物最细微的部分,就像人身上的一根毫毛,它包含了所有的生命信息和基因,表现了造物主的伟大意志。人类尽管生活在喧嚣凡尘之中,但心灵的脚步总会悄悄地循着来路,最终走向安静平和的植物。

  回到山下,满耳市声,我感觉自己正从高处跌落,坠入一口逼仄的深井,天缩成了巴掌大。我只能无奈地回归曾经的状态,再次打开那本彩色册页,发现云已经升往了高处,手机恢复了信号,那些连接俗世的信息,像夏夜的蛙声,在耳边鼓噪。

  离开清溪的第二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清溪腾空的麒麟;听到了清溪情意绵绵的客家山歌。也许它压根就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切的清溪诗意。行走在清溪如黛的山水之间,你会猛然想起德国古典诗人荷尔德林的诗句:“诗意的栖居在这片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