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能有几多愁的散文
寂寞深沉的古钟一下一下地撞击,声声击打在我的心上,心被撕裂,血,一滴一滴,跌入心底的深渊,伤口隐隐作痛。
他一袭单薄的青衫,略揖一揖,便盎然走进历史,从远古走来,从发黄的线装书里走来。一身的风尘,满面的愁容,落投湖畔。
那湖畔的清影,映照着一个憔悴的面庞。国家衰亡,*沦丧,战乱频仍,生灵涂炭,他痛恨自己无力去补苍天破。他独上高楼,扼腕叹息,泪水打湿衣襟,既为国家的危如累卵哀惋,也为自己故园难回而痛心。
听,词人在湖畔旁悲吟!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临一江春水,李煜悄然慨叹,失意落魄,留下千年的遗憾,满江春水载着他的叹息呜咽远去。
李煜一步一步趟过湖畔,身后是无限的凄凉,伴着清冷的月光,踏过石桥,上过高楼,走过幽径,一片杂草丛生,满目疮痍,他从皇帝的神坛走下,慢慢地走向远处,走向黎民百姓,走向绿萝遮盖的地方,走向夕曛雾下的那边,走向森森松柏的深处,走向青冢垒垒的蛮荒之地,走向冷烟衰草处,走向寂寂岁月的一角。
在那儿,他寻到自己倾诉的对象,找到心灵的寄托,将自己的一腔寂寞幽怨安放于四野,在那,他的心获得超脱,也得到了安慰。
他把无限的寂寞,无限的悲愤,无限的苍凉,诉说给荒野里的风,诉说给残血夕阳和天空游动的白云,诉说给自然里的春花秋月。
出生在帝王之家,对他来说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痛苦,日日被皇权的枷锁束缚,夜夜寝食难安。生身纸醉金迷,终日灯红酒绿,即使荣华富贵享不尽,但也难逃夜深人静时无人诉衷肠的寂寞。“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没有多少朋友,有的只是阿谀奉承,多少言不由衷的寂寞苦痛,只有自己品尝。
南唐灭亡,家仇国恨降临在这个还不成熟的皇帝身上,更是给他的人生增添了一抹寂寞的'灰色,他无法摒弃。他的寂寞是无声的,但却不是无形的。他将自己的寂寞幻化成一朵朵怒放在宣纸上的花儿。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国家的不幸,却成就了李煜在词坛上的巅峰辉煌,开启词的新时代。
而在我的心里,他却是一个忧郁的男人,一个才华横溢的词人。也许,在世人眼里他是一个懦弱的帝王,一个遭人鄙弃的亡国之君,但这些都遮不住他在文坛里的光芒。
闲暇时携一轮明月,伴一壶美酒,昏黄的灯下,手执一卷,细细茗品,如芳香四溢的美酒,唇齿留香。
读他的词,不燥不烈,素雅清新,淡淡清香,淡淡哀愁,弥漫心头,只想轻轻地叹一句:哦,原来你在这里。在时间的荒涯里,不早一步不晚一步,刚好遇见。
他的词意境是那样的凄美,令我如痴如醉。青草含情,远山微翠,悠悠绿水遮不住的哀伤,无尽的伤悲,游走在字里行间,让人心疼。
他感叹,“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他痛惜“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他悲痛“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一口气读罢,我的心微微一颤。如果他没有背负着沉重的王朝,没有一袭龙袍的牵绊,他,是否会摇一叶羽扇,逍遥于田间山野,留恋春光秋月,感慨流水的无情,落叶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博大情怀?还是,依然会沉迷于那些诗词里,看着满阶的红叶,叹息冉冉秋光留不住?
如果他不是帝王之后,也许会在菊花开遍的南山畴,临清流而赋诗;在明月朗照的深山竹林,抚琴而长吟;在明月下独上高楼,抛开世俗的期许;在青山绿水之间,吟哦着流水般轻扬的灵动的诗句。
多情如他,如果他不是一国之君,或许,他会在一个幽雅的小院里,携着他挚爱的红颜,用自己的毕生才气,与心爱的女人“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一起看庭前花开花落,漫观天边云卷云舒,是何等的浪漫!或许,他会在一棹春风里,乘一叶小舟,捻一纶茧缕,持一轻钩,与三五友人,饮酒作诗,畅游山川之间,“花满者,酒满瓯,万顷波中得*。”那些对于他来说,该是何等的惬意!
可惜他生在帝王之家,无可奈何,做了亡国之君。“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国家沦丧,物是人非,他非常厌恶现在的生活,饱尝了“日夕以泪洗面”的囚徒生活,深切悲恨从中来。
虽然他是南唐君主,帝王之躯,但宫廷的艳舞笙歌,花柳陌巷,并没有蚀去他对文字的痴迷,王朝的奢华也没有糜烂他漫溢的才情。南唐的繁华无法淹没他,南唐的衰亡亦无法舍弃他!
掀过历史的这一页,是非功过且由后人评。读完他的一生,我深切悲痛,替他可惜,也替南唐惋惜。后人的评撰,已无关紧要,历史是尘封的过去,我们再感慨万千,亦无法改变。
在一个风雨如磐的时代,在一个濒临死去的时期,骏马死于槽枥;宝剑开辟新朝代;词人,终生被囚,郁郁寡欢中走完自己的一生。
他英年早逝,这是词坛的悲哀,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时代,扼杀了他,然而,却助长了他另一方面的才能。春花秋月,江水,冷冷月,这些都在他的笔下妙曼轻舞,寄情于中,他尽情挥洒喜怒,倾倒哀乐。
他一步步走向岁月深处,成了文史里一道无法抹去的亮丽风景。
一个人的寂寞可以被印在书上,刻在碑上,也可以供人欣赏。李煜的寂寞是美丽的,古来今夕,万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