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在生命里的爱散文

  深夜里,朦胧中依稀看见父母牵着手走进屋里,几年不见,父母身体硬朗、容颜依旧,慈祥的脸上挂着笑容,我惊喜地迎上前,询问母亲这几年去了哪里,母亲和父亲只是微笑,没回答,我刚想依偎在母亲怀抱里感受下母爱的气息,转眼间,父母都消失了,我哭喊着追了出去,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嵌在生命里的爱散文

  梦里突然醒来,泪水流湿了枕边……

  父母去世十一年了,二老的音容笑貌早已刻在了脑海中,清晰异常。他们去世的时间都是在年关,母亲是腊月初九,父亲是年初四,每到过年的时候,总是想起他们,好像是有感应,父母的影子会同时出现在梦里,醒来伸手摸起了枕边的手机,“大姐,我看见咱娘和爹了。”说完这几个字,嗓子眼一哽,再也说不下去了。

  母亲离世很突然,十一年前的腊月初九,是二姐家的女儿出嫁,早晨去姐姐家前我去看了母亲,我握着母亲的手说:“娘,您就不要去二姐家了,人多太吵了。”母亲神经衰弱身体也不好,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是我和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是和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九点半,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刺耳的铃声把我从朦胧中惊醒。

  “四,快来,咱娘不行了!”话筒里传来哥哥惊慌失措的声音。

  “哥,你说什么?做梦吧?”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来吧!”哥挂了电话。

  我呆呆地拿着话筒,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把我给惊呆了!

  “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老公催促我一声,我这才反应过来,匆忙穿好衣服骑上自行车就往老家跑。

  我住城里,和母亲相隔二里路,我骑着车在黑夜里飞奔,到了母亲的小院外扔下车就跑进院里,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我跑进屋只见母亲无声无息躺在床上,她的脸色平静,没有一丝痛苦,灰白的头发在灯下有点乱,我轻轻地给她梳理了一下,生怕弄疼了她。

  父亲蹲在门前老泪纵横絮絮叨叨地说着母亲离去时的情景:“快九点的时候,她说有点渴就下床倒茶,没想到一下就摔倒了,她起来走了两步又倒下了,我起来扶她,就看见她已经不行了……”

  父亲就这样反复念叨着,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时屋里挤满了人,有人扶着父亲去了里间的床上,我愣愣地握着母亲那已经冰冷的双手,直到三舅和四舅来了拉开我给母亲蒙上那张阴阳两隔的白纸,我才猛然醒悟过来,母亲永远离开我了,顿时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母亲的骤然离去,最痛心的'是父亲了,一个月的时间,父亲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痴痴呆呆的,眼眶深陷,脸瘦枯干,他愣愣地坐在门槛上,涣散的眼神盯着一个方向喃喃自语着,说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父亲比母亲大了整整十四岁,母亲娇小,父亲高大,我常常和母亲开玩笑:“娘,你和爹反差这么大,我就奇怪你怎么就嫁给爹了?月老是不是喝醉了?”母亲半真半假地说:“哪里有月老,是你姥姥把我卖给你爹的。”

  母亲六岁那年大旱,小麦颗粒无归,夏粮没有种上,村里大多数人家已经没有隔夜粮,原野不见一点点绿色,树叶都被捋光了,很多人家背井离乡去逃荒。年轻新寡的姥姥带着我母亲和三岁的舅舅,眼看生活已尽绝路,我奶奶用一斗高粱的价格买下了我娘给我爹做了童养媳。

  那时母亲还是个孩子,对于自己的命运一点也不懂,她是在我父亲的呵护下长大的。母亲说,有一次她和父亲去外村打短工遇上大雨,父亲背着她走了几里地,一直回到家里才发现脚踝肿了。

  母亲十六岁那年,他们成亲了,在那间小小的茅草屋里有了自己的家。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红脸的时候也很少。父亲性格柔和,说话从来不大声,也很少发火,母亲生气的时候,父亲就默不作声或者躲出去,等母亲消了气再回来。父亲年轻的时候在县城运输公司组做装卸工,后来我们相继出世,父亲心疼母亲照顾孩子辛苦,就抛了工作回家种地。七十年代中期,村里和父亲一期上班的几个叔叔大爷都退休了,儿子也都接了班。那个年代吃国库粮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事,哥哥为此和父亲吵过多次架,母亲感觉内疚,问父亲:“后悔吗?”父亲说:“不后悔,你照看孩子辛苦我心疼。”

  母亲的身体不好,在我出世没多久,奶奶和四婶就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母亲,父亲生性懦弱,母亲也不想惹奶奶生气,天天生闷气的她不长时间得了一种病,犯病的时候就哭闹不停,几个大人都按不住,父亲的脸上身上经常被病中的母亲抓得鲜血淋淋的,打了镇静剂清醒后,母亲看着父亲的伤痕再次落泪,父亲说:“不要掉泪了,不疼的。”母亲的病属于神经病,医院也没有办法,父亲就到处打听偏方,只要听到哪里有治疗母亲这种病的,不管多远都推着母亲去。

  随着年龄的越来越大,母亲的病居然不再犯了,生活才安稳了下来。

  晚年的父母生活很平静,小院里经常是一幅温馨的画面:夕阳西沉,母亲将做好的饭摆在院子里的小桌上,自然少不了父亲最喜欢吃的一盘青椒炒鸡蛋。

  每次给母亲买来东西,母亲就唠叨:“你爹爱吃甜食,多买点心;你爹爱吃青椒炒鸡蛋,鸡蛋没有了;你爹爱喝羊肉汤……”

  我说:“娘,总是听你说我爹喜欢吃什么,你喜欢吃什么呢?”

  母亲说:“我随你爹,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母亲一生把爹装在心里,父亲事事谦让着母亲包容着母亲。母亲身体不好,父亲从来不让她下地,父亲经常对我们说:“你娘从小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又拉扯你们几个不容易,你们千万不能惹她生气!”

  母亲常对我们说:“你姥姥这辈子做了最大的一件好事,就是把我卖给了你父亲。”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说这句话时的眼神,脸上荡着满满的幸福。

  那年冬天,从来不生病的父亲忽然病倒了,打了几天点滴不见好转,母亲一直坐在父亲的床边,握着父亲青筋裸露的手,静静地看着父亲蜡黄的脸,不停地说着几十年来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或许父亲感觉到了,竟然哼了一声,母亲轻轻地说:“老头子,回来吧,再陪我过几年,不然我和谁说话。俗话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我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就抛下我不管啊!”

  昏睡中的父亲似乎听到了母亲的话,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母亲抬起头来对我们说:“你们几个不要哭了,你爹答应了说过几年再走……”

  我们看着母亲认真的脸色,半信半疑,果然,那天傍晚父亲睁开了眼睛,看着母亲含笑的脸,我们都长长吐出一口气。父亲奇迹般好了,和母亲平平静静地过了三年,直到母亲离世父亲也没有再生过病。

  母亲去世后几年里,父亲一直沉浸在往事里不能自拔,每天痴痴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一言不发,后来他的意识慢慢模糊了,不爱说话的他竟然唠叨不停:“咱娘又打你了,腿都青了,这老太太也太狠了。”、“跟我下地吧,虽然晒,但这样娘和几个兄弟就没有办法欺负你了。”、“刚刚出月子怎么就去河里洗衣服?害了病就麻烦了。”

  父亲去世那年冬天特别冷,腊月初九是母亲的忌日,那天一早我赶到父亲家里,刚进屋门,父亲说:“四,今天是你娘的忌日吧?”

  很久没有听见父亲这么清醒地说话了,我很是惊讶。

  父亲说:“四,我怕是要走了,晚上我看见你娘来了,说快过年了,那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让我过去陪她过年。”

  父亲的话让我心里酸酸的,我轻轻地给父亲披上棉袄说:“爹,不会的,那是做梦。”

  爹摇摇头说:“你娘的心思我知道,她胆小,这几年不知道一个人在那边怎么过的,我也担心,让我去就去吧。”

  以后的日子父亲的情绪变化让我很是担心,我就告诉了几个姐姐,大姐好像预感到什么,她们几个就开始轮流陪在父亲身边,晚上也不再离开左右,因为儿子小,我只有白天陪他。二十七那天,是父亲的九十大寿,父亲不吃不喝躺倒三天了。三姐买来他最爱吃的蛋糕,切下一小块端到他面前,轻声说:“爹,今天是你大寿,起来吃点吧。”父亲无力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过寿了,你娘在哪?”

  父亲的寿辰在年关,每年这天是二老最高兴的日子,也是我们姐妹几家相聚的日子。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不再让我们给他过寿了,他叹着气说:“你娘不在了,不要热闹了,她看着就不心酸了。”看着父亲那沮丧的神情,我们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泪如雨下……

  说完,父亲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不哭,不哭,应该高兴,我快见到你娘了,今年过年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二十九那天,父亲的气息变得微弱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给我穿上你娘给我做的衣裳,你们回家过年吧,等年后再来看我……”说完就闭了上眼睛,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大姐预感到什么,和嫂子商量了一下,赶忙给父亲穿上了老衣,那是母亲二十年前就做好的。父亲就这样躺了五天,年初四那天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几年过去了,父母在世时的点点滴滴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他们的爱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波澜壮阔,淡淡地把自己融入彼此的生命中,温暖幸福在生活的每个角落。

  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亲,是你们给了我生命,是你们哺育了我长大成人,你们给我的深深的爱,嵌在了我的生命里,沁入了我的骨髓里、血脉里,你们虽然离我而去了,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